分配法宝的时候，李铮看了一眼楚洪，“事情没了结之前，先别动法宝。丹药上没名字，但这法宝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哪里来的。”

楚洪点头同意，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宋得全等人的灵石加起来足有七八千块，这笔意外之喜让众人笑逐颜开，楚洪给李铮分了大头。

这回李铮没有推辞，谦让也要适可而止，过分谦让反而生分，便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诸事已毕，接下来只能等待法阵灵气耗尽，李铮给楚洪使了个眼色，示意有话要说。

“宋德全说破坏生辰纲，是陶元吉的意思……”

两人走到一边，李铮低声将宋德全临死前的话转告给楚洪，后者吃了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铮见状问道：“陶元吉和阎良，这两个金丹修士关系不好吗？”

楚洪摇摇头，“这等灵山宗上层的隐秘，我哪里会知道内情？不过一山不容二虎，金丹修士之间有间隙倒也正常。”

两人一阵沉默，他们都清楚，如果宋德全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万一是真的就难办了。

供奉堂内讧, 大不了把事情推给马匪，灵山宗不会太在意, 但如果牵扯到金丹修士……

陶元吉不想让生辰纲顺利送到, 他们却把事情给办成了, 无疑就得罪了桐庐山唯一的金丹修士。

楚洪是聪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我之前就觉得宋德全动机可疑，总不至于为了那点灵石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李铮沉吟良久, 低声道：“你说……对我们下手，是陶元吉的意思，还是宋德全自己的意思？”

楚洪眼皮一跳，“你是说……”

李铮点点头, “陶元吉只关心结果，把我们干掉应该是宋德全自己的主意。”

“有道理……”

楚洪叨念一句，顺着李铮的思路想下去, 忽然脸色一变，“大事不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外面马匪已经把生辰纲劫走了。”

“不错！”

李铮似是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惊讶, “马匪将生辰纲劫走，我等血战至死，这应该就是宋德全的谋划, 既完成了陶元吉的差事，又给了灵山宗一个交待。”

“可惜，他没想到我们翻盘了。”

楚洪咬着牙, 使劲喘了几口气, “特马的, 待老子出了法阵，一定把东西追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 等了半天，却迟迟听不见李铮的回应。

楚洪疑惑地看向李铮, 迎面看到一对目光灼灼的双眼，眼神中大有深意。

“怎么了？”楚洪一愣。

“你说我们把生辰纲追回来, 陶元吉会怎么对付我们？”李铮一字一句地道。

楚洪心头狂跳, 额上的汗刷地就下来了，“可是如果生辰纲丢了, 不但赏金飞了，还要受灵山宗处罚, 而且也得罪了阎真人……”

李铮轻轻摇头，“赏金没了就没了，处罚就处罚，这两样都比不上命重要……”

说到这里，他抿了抿嘴唇，声音低低的，“生辰纲送到，得罪陶元吉，如果没送到，得罪阎真人，两害相权择其轻……”

“两个金丹修士，总要得罪一个，但是陶元吉就在桐庐山，想弄死我们有千百种手段……而阎真人不知内情，我们供奉堂又付出了四个人的代价，连副总堂主都战死了，想来也不会如何为难我等！”

李铮之前已将事情想了个通透，如今说出他心中所想，把楚洪惊了个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楚洪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他看了一眼还在谈笑风生的侯谨、马筑基等人，对眼前之人生出一丝惧意。

“此事要严加保密，最好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若是透露出半点口风，金丹修士的怒火我们无法承受。”李铮提醒道。

楚洪深以为然，“正该如此。说起来宋德全等人身上的伤口是个问题，灵山宗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干的，必须修饰一番。”

他从乾坤袋中将宋德全等人的尸体放出来，手掐法诀，一道火蛇从掌心飞出, 将宋德全脖颈、前胸等处烧成一片焦黑。

侯谨一见，嚷嚷着跑过来, “楚头儿，你这是要鞭尸还是咋地？”

“回了灵山宗，千万不能提内讧的事，就说车队遇上马匪，宋德全带领二堂弟兄英勇战死。”李铮平静地说道。

“哼，死了还给他留个好名声，这老小子赚了！”侯谨不满地嘟囔道。

“李道友说的有理。”牛秉忠看了一眼张恭谦身上斧子砍出来的伤口，对马筑基道：“老马，老杨，快使些冷僻法术，把尸体做弄一下。”

马筑基和杨不修闻言都赶过来，帮忙将另外几人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一番施法，四具尸体已经看不出囫囵样，只有头脸依稀能辨出本来面目。

事毕，楚洪低声对李铮道：“这次多谢你了，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实力恐怕不止于炼气，筑基修士也可一战吧？”

宋德全是筑基后期修为，就算是偷袭，也并非炼气境修士可以斩杀的。

李铮不知怎么回答，能不能打筑基，只有战过才知道，而他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楚洪以为他默认了，轻轻点头，“看来在七堂当一名供奉，还是委屈你了……”

半天之后，天盲阵灵气耗尽，黑雾终于散去。

众人走出黄泥冈，愕然发现外面一片狼藉，修奴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而拉着生辰纲的大车和呲铁牛不翼而飞！

“生辰纲，我们的生辰纲呢？”

“堂主，生辰纲不见了……”

牛秉忠和侯谨等人大惊失色，着急地呼喊道。

楚洪和李铮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特么的，谁干的？”楚洪也做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供奉大人，供奉大人……”

张让和赵忠从一个不起眼的石头旁站起，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嗯？

怎么还有活口？

李铮和楚洪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宋德全故意留下的两个证人。

宋德全本意想让这两人亲眼见证马匪劫走生辰纲，而他们又看不见天盲阵里发生了什么，只会以为是马匪干的。

“生辰纲哪里去了？快说！”楚洪义正词严地质问道。

“昨晚来了四五十名马匪，杀光了修奴，还把生辰纲劫走，我们二人装死才逃过一劫。”

张让和赵忠丢了生辰纲，生怕供奉堂的人迁怒他们，说话的时候满头大汗，两股战战。

“我知道了，马匪昨晚趁我等不备劫走生辰纲，宋堂主带领二堂之人与敌人死战……殉职。”

楚洪言双目低垂，面有悲戚之色，说着将宋德全四人的尸体取出，置于地面。

张让和赵忠都是一愣，他们昨晚在法阵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但听楚洪这么一说，似乎供奉堂与马匪发生过一战，又看到宋德全等人的尸体，不由信了七八分。

况且事实也由不得二人不信，立刻磕头如捣蒜，大声道：“正是，请供奉大人做主！”

不管实情如何，他们知道只有听楚洪的话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楚洪察言观色，满意地点点头，熄了杀人灭口的念头，“马匪往哪里逃了？”

张让伸手东南方向一指，“只看他们往那边跑了。”

“楚头儿，别跟他们啰嗦了，咱们赶快去追马匪吧。”牛秉忠焦急地说道。

楚洪点头道：“好，你们在这里安心等待，我们去把生辰纲追回来！”

此时天光已亮，距马匪劫走生辰纲已过去大半夜，贼人本该逃之夭夭，但是，当楚洪带着众人追踪时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匪徒跑得不快，地上的车辙和足迹非常明显，似乎并不着急赶路。

楚洪和李铮心知肚明，这马匪八成跟宋德全有勾连，根本就不担心被追上。

“怎么办，再追下去恐怕就追上了！”楚洪心中焦急，偷偷给李铮传音道。

李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知道不能再追下去了，立刻停下来，大声道：“我们中计了！这地上的车辙和脚印是惑敌之术，贼人肯定朝相反方向跑了！”

“啥？惑敌？”

侯谨皱眉道：“这车轮的纹路分明就是咱们灵山宗独有，还有这呲铁牛的粪便，这不是明摆着的证据吗？”

牛秉忠也道：“李兄弟怕是想多了，马匪粗鄙，使不出这等手段。”

关键时刻，楚洪给了李铮支持，“李兄弟说的对，这一定是马匪的惑敌之术……”

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似乎早已看穿一切，“你们太小看马匪了，他们一定是让呲铁牛拉着空车，自己搬着芥晶石，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自己搬？”侯谨搓着牙花子，有些不敢相信，“那玩意儿那么重。”

楚洪大手一挥，“听我的，向这边追！”

……

最终，在楚洪和李铮的干扰下，众人忙乎了一天，终于成功地失去了马匪的踪迹。

“差不多了，我们去灵山宗报信去。”楚洪趁人没注意，给李铮传音道。

李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阎真人的寿辰是五月初三，我们再折腾两天，这样赶到灵山宗的时候是五月初二，就算灵山宗再派人出来寻找，也不可能赶在寿辰前追回生辰纲了。”

楚洪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铮，“好主意，你这是非要把事情做绝啊！”

李铮微笑回应：“陶元吉满意了，我们就安全了。”

……

灵山也称老龟山，为首一座大山形似一只老龟，龟首作仰天喝水状，是东陵界首屈一指的高山。

金丹修士阎良的三百岁寿辰将近，许多其它宗门的修士从山门进进出出，也有不少分部的本宗修士前来贺寿，一派热闹景象。

在这些人中，一队身着供奉道袍的修士颇为显眼，他们衣衫破损，身上也挂了彩，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

灵山深处一座僻静的府邸。

“什么，生辰纲丢了？”段成羽失声叫道。

他身为灵山宗桐庐分部的掌门，为了讨好阎真人，特意备了一份厚礼，没想到赶在最后一天才得知贺礼丢失，连临时更换都来不及，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属下办事不力。”楚洪带一众手下肃立于堂下，脸上充满懊悔与自责。

段成羽以手抚额，颓然靠在椅子上，“你们是怎么搞的？”

“详细道来，为什么连传信符都没发一个。”陶元吉指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厉声说道。

李铮眼睛盯着地面，余光却注意到陶元吉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不由心中大定，看来自己和楚洪之前赌对了。

楚洪沉声道：“三天前的晚上，我等在黄泥冈扎营休息，宋副总堂主布了一座法阵，本以为万无一失……”

“没想到天一黑就来了五六十名马匪，大部分去抢生辰纲，两名筑基境的马匪带着十几名炼气中后期的修士与我等斗法。我本来想发传信符，但宋副总堂主说我们一方修为更强，优势在我，先不必求救。”

“我们一路且战且追，本来已稳操胜券，却没成想忽然又冲出一队马匪，把我们两堂分隔开来。等我们拼力冲出包围时，只看到供奉二堂之人全都……”

说到这里，楚洪再也忍不住眼圈泛红，眼眶含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李铮偷眼旁观，不由暗赞一声好演技。

“宋德全也是老人了，怎会如此鲁莽！”段成羽责怪地道，突然声色俱厉道：“楚洪，你可知罪！”

楚洪连忙低下头，抱拳道：“属下知罪。”

“我告诉你，生辰纲丢了，阎真人那边无法交待，赏金你们就不要想了，而且按供奉堂规矩，丢了生辰纲，该当何罪？你来说！”

段成羽越说越恼，声色俱厉道。

“供奉七堂罚俸一年，我身为堂主罚俸三年，降职为普通供奉。”楚洪擦了擦眼角，一副甘心受罚的模样。

侯谨等人听到如此处罚，脸上都露出不忿之色。

陶元吉眼睛微微眯起，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忽然出言道：“楚洪，你可知那伙贼人的来历？”

李铮心中一凛，陶元吉这话有试探之意，宋德全虽然圆满完成了差事，却也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不由得陶元吉不起疑心。

楚洪恭敬道：“回真人，我等多年未来灵山本部，对这一带的马匪并不熟悉，不过宋堂主好像认出他们，连叫出了几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