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濠老弟，你是大家公子，说起来，野鸡窠子我们肯定不能去，

而长三堂子的艺伎，即使三块钱叫堂差，人家姑娘出局来坐坐，唱一个曲，陪一杯酒，略坐也就走了，因还要去赶其他的局，不可能三块钱陪你一个晚上消遣。”

“至于打茶围呢？生客无人无引荐是不能上门的，一般叫过堂差，客人觉得姑娘品貌还过得去，可以多叫几次堂差，这样客人姑娘大家熟悉了，才可以上门打茶围。”

“高级一点的长三堂子，打茶围是免费的，因叫堂差已经付过三块洋钱，所以打茶围不收钱，和堂差的区别在于，

出堂差是在外面饭店酒楼酒席包房公共场所，客人人多眼杂，毕竟不能不顾斯文矜持，而打茶围则是在书寓姑娘的房里，私密性强，暧昧无比。

客人进门，放下帘子，电灯大亮，外人便不能随便打搅，果盘点心酒水饮料伺候，姑娘和二三客人私下相处，

客人听听曲子，姑娘关系好的话，耳鬓厮磨和你聊聊天，陪个酒，也就那样，因为打茶围免费，所以客人也不能久待，十多分钟就该知趣告辞。”

“原来打茶围不收钱？那堂子里姑娘们以何为生？光靠出局赴堂差赶场子献艺应酬吗？”叶林又问。

“文濠老弟，正常来说，和堂子里姑娘作相好，第一步是叫堂差，叫堂差混了脸熟了，互相有感觉，就可以上门打茶围，

打茶围几次若感觉还好，那么接下来就要做酒席了，做过几次酒席设过几次赌局，郎情妾意对眼了，往下才有机会做相好。”

“天筱伯，做酒席是摆酒请客吃饭吗？赌局是什么玩法？做相好就是过夜对吧？”

胖徒弟叶文听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又问道。

“阿文，你说的大致不错，因长三堂子打茶围是免费的，所以呢，重头戏是接下里的做酒席，

客人邀三五好友，来姑娘这里摆几次花酒，打麻将或者推牌九就叫设赌局了，总之是在堂子里花钱罢了。”

“天筱兄，这么说，刚才我们既没有叫堂差，如何现在就走进会乐里去打茶围呢？”叶林忍不住问。

“这个，不瞒文濠老弟，我是这里的常客嘛，由我带路引荐，你和阿文当然不能算生人，只看你想去哪家？现在可以挑了罢？”

“既如此，客随主便，天筱兄做主就好。”

叶林虽然没有逛过民国的窑子，既然来都来了，焉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本来他想今晚我做这一个东，自然要挑个上品的堂子，找个绝色的姑娘。

现在既然长三堂子不接待生人，那只能客随主便，由得包天筱做主罢了。

“文濠老弟，上海滩每年都会有几次花榜评选，前年改成了花国总统评选，第一名叫总统，二三名称副总统，第四名则是花国总理，以下各部部长次长一大堆。”

包天筱这个人是民国小说大家，讲故事卖关子是他的习惯，加上肚里藏的段子又多，这会儿在叶林师徒这两个风月初哥面前，那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

“花国总统？天筱伯，这花国总统和美国总统一样，是选出来的吗？”胖徒弟叶文又忍不住问。

“美国总统是老百姓投票选出来的，上海滩这个花国总统，倒也是市民投票选出来的，不过这个选票可不便宜，由主办单位发售，一块钱一张。”

“一块钱一张选票？！我们刚才那么多人在一品香吃大菜也就十二块钱，这选票怎么会这么贵？！”

这胖徒弟叶文对小钱钱特别敏感，三块钱叫堂差，三块钱做酒席，三块钱过夜，这几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现在一张选美的选票就要一块钱，这洋胖子顿时觉得也太贵了！

“一块钱一张选票当然贵啊，但捧妓本来就是有钱人的娱乐和消遣嘛，

民国六年十二月，第一届“新世界群芳选举”揭晓，按照选票的数量，选出了花国大总统冠芳，副总统菊第、贝锦，国务总理王莲英。

去年花国选举照旧举行，选出了花国大总统徐第，副总统王宝玉、宝琴，国务总理笑意。

这个徐第得票37万张，等于是37万大洋的开销，背后就是两个豪客一掷千金只为美人一笑。”

包天筱是如数家珍，一边脚步不停，三人这么点功夫已经走到了会乐里的中段，两边都是石库门高级书寓，除了各色灯笼流光溢彩，人来人往，倒没有站街和拉客的情形。

“文濠小弟，你第一次来，我们不要莽撞，不如先去前面的小广寒书场盘桓一二？”

“客随主便，先说好，今晚小弟做东，其他都听天筱兄安排好了。”

刚才叶林听到两个冤大头花37万大洋捧相好当什么花国总统，不知道怎的就是一阵恶寒，劳资才不要跟这帮沙比做连襟！

少爷我以后要找就找清倌人！别人梳笼过的女人，门都没有！

“文濠老弟，会乐里有四大书场，我们去小广寒消遣一二，若台上有扮相好嗓子好的，到时候点两出戏，权当叫堂差，接着打个茶围也不寒碜。”

包天筱久经历练，是个人精，见谈到两个嫖客花大价钱捧相好做花国总统的时候，叶林微微一皱眉，

这老包心知肚明，叶家少爷喝过洋墨水的人，可能还是多了一点洁癖，不愿意喝人家的洗脚水，心里便有了点数，因此决定先去书场。

叶林师徒自顾跟着包天筱，迈步进了门口挂着“小广寒”灯箱招牌的书场，里面灯火通明，天井的中间靠北搭着个戏台，

台下几排椅子，两边则是雅座，二楼则是小包厢，上下若坐满的话，倒也有不小的规模。

“包老爷来了！客人三位！”一个不知道是老鸨还是龟公模样的男子，扯着嗓子吼了一下，一边笑着引着三人上了二楼一个包厢。

“包老爷想叫谁？三位喝什么茶？”龟公兼茶房阿四陪着笑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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