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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卅四话 凶手

    作品:《摄影尸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每天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是,对于大多数的问题,其根本不用去回答,因为这些问题,本就是没有答案的。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却对我,提出了一个我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回答的问题。

    ——“你想做人,还是鬼?”

    我想做人,可是我已经是人。

    我想做鬼,但做鬼又能怎样?

    我依然沉默着,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段警长,我这里,有一封信……”

    ——不管我是人,还是鬼,我现在,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夜,冰冷,昏暗,车,却已经飞快的开在路上。

    而这一次的车,却是一辆警车。

    警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周围黑暗的树林,也仿佛抖动起来。

    在正义的光明下,岂非所有躲在黑暗中的魔鬼,都会惊恐的战栗起来?

    我看着窗外的一切,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光明。

    这一次,段匈把车停在了大门口。

    警灯未关,红蓝相间的爆闪,把整个院子也都打亮了。

    ——车还是一辆车,人,也还是两个人。

    段匈和我越过大门,他和我的手里,都有一把手点。

    而他的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一把手枪。

    ——黑暗的夜,乌黑的手枪。

    枪里有子弹,是冰冷的子弹,段匈的眸子,却是热的,好似要冒出火来。

    我跟在段匈的身后,他直奔保安室而去。

    ——门敞开着,保安室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灯,昏暗,冰冷,却没有一个人。

    “他不在……”

    段匈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再次看向不远处,那座乌黑的方形建筑。

    ——走廊里,依然是冰冷的,黑暗的。

    我和段匈打着手电筒,一路小跑向着尽头而去。

    走廊的尽头,就是那两道铁门。

    一道崭新的铁门,还有一道锈死的铁门。

    两道铁门截然不同,但是此时,两道铁门却又相同——它们都开着。

    “三郎,你跟在我的身后,小心一点!”

    段匈压低了声音,严肃的对我说道。

    我沉默着,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他想也没想,便一步迈过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里,也很大,就像对面的太平间一样的大。

    房间里,冰冷,潮湿,昏暗,却还有一股味道……

    这股味道,是那样的熟悉……

    它是死人的味道。

    既然有死人的味道,这里,就一定还有死人。

    我的神经,已经绷紧。

    我的每次心跳,也都带动着我额头上的血管,迅速的,一下一下的扩张着。

    我的手电,不停的在身边晃动着。

    我担心,就在我身旁的黑暗之中,会突然被我晃到什么东西。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都不希望在这里看到。

    “三郎!”

    突然,前边的段匈冷声喊道。

    我赶紧追上去,用手电照在他的前方。

    ——前方,竟然是一面面镜子一般的冰箱门。

    冰箱门也是不锈钢的,所以,它们都还像是新的一样。

    只是,有一道冰箱门,却是敞开着的。

    ——我和段匈,僵硬的站在黑暗中,正看着这道敞开着的冰箱门。

    它就像是一个金属抽屉,已经被拉了出来。

    ——被废弃十年的房间里,当然是被废弃十年的冰箱。

    但是,被废弃十年的冰箱里,却有人。

    一个死人。

    站在这道敞开的冰箱门前,却有冰冷的空气不断拂过我的身体。

    一阵一阵的,就像是有人轻轻撩动你的衣襟,在你的身上不断的吹着凉气。

    我的手臂上,突然起了一层的疹子,一阵一阵的疹子。

    “三郎,这冰箱根本就没有坏掉。”

    段匈,果然是一位很厉害的警长。

    他已经把手伸进了这道敞开的冰箱里。

    然后,他慢慢的揭开了那层白布——那层覆盖住死人的白布。

    我和他的手电,都照在那层白布上。

    当白布揭开,我和他,都看到了一些东西……

    ——“三郎,你还好吗?”

    我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吐出来。

    段匈正扶着我,我却虚弱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黑暗,冰冷,眩晕,恐惧。

    但是这一切,却在我的心底,慢慢的翻滚,慢慢的凝固。

    它最终形成了一种无名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让我有些兴奋。

    ——恐惧,对我来说,已然像是一种毒/品,它竟让我上了瘾。

    ——“谁?”

    就在这时,段匈突然大吼一声。

    同时,他的手电也突然向一边的黑暗中照去。

    就在光柱的尽头,黑暗之中,果然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站住!”

    段匈撇下我,一个健步就已经追了出去。

    我强忍着眩晕的感觉,踉跄着,不顾一切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他尽管那样喊着,但我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枪的。

    只因,他的前方,仍然是一片黑暗。

    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黑暗中,只剩下我和他,僵硬的颤抖着,喘息着。

    “三郎……”

    他粗重的呼吸,接着说道:“你刚才看到了吗?”

    我已经无法吐出一个字,只能沉默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定是他!”

    段匈骂着,又用手电在这间废弃的太平间里,胡乱的寻找着。

    周围的空气,更加的冰冷了,仿佛,它已经凝固起来。

    黑暗中,只有我和段匈的两根光柱,在胡乱的四处摆动着。

    “等等……”

    突然,段匈一把拉住了我。

    “关……掉……手……电……”

    他竟然对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做着口形。

    “三……二……一!”

    突然间,我们两个人同时关掉了手电。

    这虽然是我不情愿的,但是,我却必须要这样做。

    黑暗之中,我和段匈,屏住了呼吸。

    ——死寂,又有多少人,真正的感受过死寂。

    这几乎就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压抑。

    什么也没有,虚空,冰冷,黑暗,什么也没有。

    但是在死寂之中,我却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如果我和段匈还都在呼吸的话,也是无法听到的。

    但是现在,我和他,却都屏着气,没有呼吸。

    所以,段匈,也一定听到了。

    ——手电突然间亮起,就在光柱的尽头,确实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一怔,便再次窜入黑暗之中。

    但是这一次,段匈还怎么可能让他溜走?

    “站住,不然开枪了!”

    他吼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

    空荡之中,这声枪响,就像一根尖细的针,一下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看到,身前的段匈,已经追了出去。

    ——视线疯狂的晃动着,耳边却只有疯狂的噪音。

    我的双腿不知疲倦的奔跑着,带着我,紧紧跟住前方黑暗之中的那道亮光。

    ——前方,我已经追到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突然,灯,亮了。

    灯亮了,一切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一秒钟,我才又睁开自己的眼睛。

    房间里,到处都是白的,只有一处是黑的。

    ——黑黑的铁门。

    黑黑的铁门,就在黑黑的炉子边,炉子边上,还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却是白的。

    白白的衣服,白白的手套,白白的脸。

    但是,他的身上,却还有一点红。

    那点红,是血,正在往外滴的血。

    ——“你,不许动!”

    段匈已经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那个保安。

    他已经中了一枪,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你喜欢我的礼物吗?”

    僵持中,他却突然开口说道。

    他开口说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们三个人都知道,他是对我说的。

    我却沉默着,站在段匈的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懂怎样去欣赏我的礼物。”

    “闭嘴!”

    段匈突然怒吼一声,慢慢的向他走了过去。

    “不要过来!”

    他却大喊一声,突然用一把匕首,顶住了自己的喉咙。

    段匈马上停下了脚步。

    “你……你别做傻事!”

    傻事?他已经早就做了傻事。

    但是也许在他看来,他做的,却并不是傻事。

    他靠在黑黑的炉子上,却又笑了。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这时,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另一只手,那只假手,按在了炉子边上的按钮上。

    突然,那道黑黑的铁门里,就有了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

    火声。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黑黑的炉子,竟然就是炼人炉。

    “你……你要干什么?”

    段匈仍然举着枪,紧张的盯着他。

    其实,段匈和我,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钟三郎?”

    那个保安,笑着,再次开口了。

    他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就连我身前的段匈,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你是谁?”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

    “哈哈哈……”

    突然,他大笑起来,然后接着说道:“你千万不要忘了,你是钟义的儿子……”

    说着话,他一把打开了黑黑的铁门……

    “不要!”

    我和段匈几乎是同时大声喊道。

    可是,他的人,却已经钻入了那道铁门,那道向外喷着火舌的铁门。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堆白色的骨渣。

    这堆白色的骨渣,被人仔细的收集起来,小心的放进了证物袋里。

    ——夜,藏了起来,天,已经亮了。

    我和段匈坐在冰冷的警车里,两支烟,燃着。

    “三郎,钟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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