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连日来，村落里多起念娅和舒振交往的倩影。她不再觉得空虚和无聊的，甚至又和小学生们在路边门面的空场地里踢房子的游戏，变得乐可可的天真。要是小朋友们上学去了，她就去合作社，替他们看守菜摊，还往车上搬菜。好象不是在帮合作社，是在帮舒振，是在帮姐——念兰。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闲得不自在的。每当他要搬起一筐菜，她总要伸手去帮着操，其实也并没用上她的力。舒振在部队学过擒拿格斗的，用不着他帮忙，有时好言劝她还不听，干脆就象大哥训小妹似的，狠的说，你一边玩去，别碍手碍脚的！还说，你昨天在哪玩，今天还去哪儿。她俏皮说，我昨天就在这儿，你昨天在哪儿，在广西呢。说完还自个格格笑了。她不听他就还训斥，开始听着并不觉刺耳，后来她发现合作社的人也在对她不欢迎，都没好气的不是沉着脸，就是睨睥她。她感到怄气，一片好心真是变成狗肝肺的！她一气之下，就去了镇上。没有她，他们干活缺了种说不出的气氛。她去找晓记者，觉得那个晓记者比舒振哥和缓好玩。不象舒振哥，跟她爸似的，总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黄毛丫头，心里不服气，可我都十九了，有自己的主张和思维了。

一整天突然不见念娅的踪影，晚上也不见回家，着实让念家的心悬起来了。这才警醒到念娅最近在和舒振频繁接着的。舒振在他们心目中就是比一般年青人出类拔萃的。然而，这么大的女孩子，再频繁，总不能频繁出事来。出去打工的女孩在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家里人不知道，脸上没什么不光彩。念娅是未出嫁的女孩，虽然外面的世界变了，可在这巴掌大的念村，要出了什么格，那大人的脸往哪儿藏，也让念娅一世做不起人的。他俩的想法是一致，念母忽然说，我得去舒家把那个不听话的找来。关于这方面的事，念母没少告戒过。这孩子总是看电视看开放了，再怎么开放，女人的本份是能开放的！念父也起火了。不必多说了，她也顾不了脸面，立刻打开家门。不巧，超市值班的念老师找上门来，笑说，念婶，您怎么知道我要来的呵。念母忙装出笑说，灵感么，要不然我怎么是你婶，又接着问，有事么？念老师说，没什么。是你家念兰来电话，说念娅去了她学校，让你们放心。念母一下要跳起来，忙说，这死丫头，怎么跑到她学校去了！她的表情让他一时不知怎好，尴尬着。她忙又变了笑脸说，好，我去接。念老师说，念南不让你们接，就要我来说一声，我去了。念母感激说，劳你跑一趟啊，你好走，念老师。

若大的个省城，要不是晓达带着，念娅真要走丢，或被拐骗掉的。现如今如花似玉的漂荡女孩正是那贪迷老板的摇钱树呢。念娅自傲的说，我才不会呢。省城比镇上更热闹好多倍，让她眼花缭乱，心旷神怡的，上车下车的转，也不觉困盹。外面的世界真大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晓达根据念娅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东湖边的省科技大学。又在女生公寓找到了念兰，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姐妹俩好不欢喜。然而，这里的一切，让念娅羡慕不已，悔恨自己不好好读书，失去了过仙女般生活的机会，终日无聊的逛荡，象个阎王殿不收的孤魂野鬼。念娅怕姐误会，将姐叫到走廊上，免得同寝室的人听着，介绍了晓达，晓达也主动说明了来意。他也正好来省报应聘，才同意带念娅来的。念兰毫不留情的说，新闻最讲究真实的，道听途说的不能见阳光登大雅之堂！晓达自我解脱的说，这么说是念娅姑娘骗了我，又转向念娅说，是你想要我带你来见你姐吧。算我学了一回雷锋，再转向念兰说，高贵的大学生，你该问个饥寒了才让我走吧。念兰笑了，是觉得晓达风趣而好笑。便说，学校有食堂，请便吧。在学校洁净明朗的食堂里，他们合计点了两个小炒，一个西红柿蛋汤，吃了两碗儿饭，就很快结束了。晓达也利索不拖沓，不抽烟不喝酒的，还笑哈哈的道谢告辞，说我终于过了回大学生活的瘾，拜拜！

目送着晓达离去，姐妹俩在校园内悠闲漫步。幽静的树丛，鹅卵石的水泥小径，树丛中耸起的楼房，仨俩的雅致学生……夜幕渐渐降临，房子里透出光亮，路边也明亮起来。念娅感慨了，激动的说，姐，大学真好。要一世能生活在大学，真会成仙的。念南说，成仙就那么好吗，七仙女还要下凡来会董永呢。念娅说，姐，你和舒振哥到底么样了，让我担心死了。念南轻漂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玩的。念娅不解的说，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看他家都把你们当回事了。念南居高临下的说，不说了，心想，姐怎么能把感情的事当儿戏的，念娅坚持说，那你回家了怎么好向人家交待呢。舒振哥在部队还给你寄了情书的，念南停住，盯着她说，你怎么知道。念娅后悔说，这都怪我，那次你回家，我见了他给你的信，便悄地藏着了。念南显出惊讶，又很快恢复正常，平和的说，当时我是想给他回信，想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争取考军校或当志愿兵。可找不到他的信，没有他的地址，也就只得放弃了，可他的一片真心还是很感动人的。念娅自责起来，说这都怪她藏了信。又问，志愿兵是怎么回事，去当兵本来是他自愿选定的。念南说，志愿兵就可终身留在部队。念娅说，部队那么远，又不能和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又欣喜的说，舒振哥已经退伍回家了，你放假回去后还可向他解释清楚。他要不理解，不愿谅你，我还可解释，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责任过错全由我来承担。念南淡笑着说，没用的，这算什么。我们现在学习紧，还要考研。念娅看着念兰寞然的目光，和感悟那无所谓的口气，觉得姐不应该这样，怎能把一个深爱你的人的真心不当回事呢。一个人的真心不说用书本换不了，金钱都换不了的。自己想有象舒振哥这样一个真心的人爱着，可上哪去找这幸福呢，村上小伙子没一个能比上他的，仿佛好像都让姐一人占着了。此刻，念娅那羡慕的心情仿佛变得妒忌起来。大学里象天堂，天堂怎么让人心，让爱情都变得无所谓了呢。难道不食人间烟火不成，可惜她自己不能上大学，上了大学绝不会象姐样，一定会让人心和爱情变得至高无尚上。可惜晓记者走了，不走，要让他来给姐说说这道理儿。在这点上晓记者和她是一致的，不然，他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当典型，当新事儿登报呢。

她只顾想着心里的事，和念南的话少起来，不再那么活泼的问这问那了，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沉着起来。念南突然想到什么，又说，爸妈怎么会为这事，让你带小记者来学校呢。念娅说，不是的，是我让他带我来你学校玩玩的。我就担心你和舒振哥俩人的事，看看你的态度，现在我明白了。她想说明白姐的心了，但欲言又止的。念南反诘说，你明白什么了。念娅好奇的问，姐，你是不是在大学里有了男朋友了。念南滑稽的说，不知道。她又眺向远方，机巧的说，总是会有的吧。爸妈真是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管儿女的这档子事。有双双男女挽手的大学生向她们走来，念娅只当没瞧见的，说姐，你别怪爸妈，他们不知道，我是偷着来的。再说爸妈即使为我们操心，那也是一片好心。念南重复了一句，怎么，你来我学校，爸妈他们都不知道！看着焦虑起来的念兰，念娅象做错事的孩子，嗯着点头。念南忙说，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去，免得爸妈担心，看他们这时刻哪里去找着你，不急死才怪的。

她们急步来到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出来。没有边际的校园里，还有店铺，还有邮局、银行的，还有菜市场等等，就象一个小社会，这哪是乡下意义上的学校。念娅又好奇的问，你们学校怎么还有这些名堂，象我们镇上的小街。这都是学校办的？念南说，我也不知是谁办，反正是为学校服务的，和学校是一体。念娅惊呼说，啊，你们学校这么大，难怪叫大学的，比我们村，比我们镇都大吧。念南没有心思和她聊扯了，她还要趁着同学们去图书馆的空隙，去打扫宿舍的卫生。五层的宿舍楼，公共楼道走道，早晚都要打扫一次的。看着姐忙活上了，念娅也帮着收走廊上的垃圾，想象姐样学雷锋做好人。念南不要她帮忙，硬要她去她们寝室。念娅不依，要帮着，还说，姐，今天该你值班扫清洁吧。她以为象中小学校，是学生轮流值班打扫教室擦黑板的。念南告诉她，是她把这栋宿舍楼的卫生包了，每个月可得几百块钱的生活费，不需要家里寄钱。念娅听了，被深深触动，第一印象形成的概念完全变了，是心酸，是忿然，还是厌恶。她厌恶这大学，这省城，竟把人分成了等级差别。眼下，其他的学生都悠闲着，姐还在忙碌，刚才还看到不少男女同学在捧着手机窃窃丝语的。那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上大学才轻松，才风华正茂，天之骄子，而姐还要边打工边学习，也够难为姐的。凭什么为了几个生活费，去服侍人，被同学瞧不起。念娅天真的说，姐，我明年去南边打工，给你寄钱，你就不需再替他们收卫生。念南笑说，你还不懂外面的事，去打么工。就在家里，找个好婆家过日子，我这里的事你千万不要对爸妈说，也不要对村里人说，怕他们不理解。念娅说，连舒振哥都不说吗。他在村合作社兼着做事，他可以寄钱你。念南沉着脸说，我凭什么要人家的钱，我不是不会挣，自己挣钱上学的大学生多的是。再说我还有奖学金，谁的钱我都不要。姐妹俩说着，就不知不觉的收完了卫生。她们洗了手脸，拢了拢秀发，姐高兴的笑了，妹也跟着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