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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如意[1/1页]

临走那日，陆予珩左右交代好家中事务，这才同晏璟雇了一辆马车去到滦水口。因为这一次上京恰无漕船同行，便只好乘客船了。罗盛客船也算小有名气，少东家不是别人，正是陆家少爷的少时玩伴，姬如意。

一身红衣的美人倚在船头，凤目流转艳色楚楚，见了陆予珩就喊，“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风流满天下的陆家小少爷。”

陆予珩无奈，这姬如意从小和他玩到大，但十五岁后他却跑到南疆去了，这两年才回来，回来后承了家业，成了罗盛的少东家。只是这姬如意从小便性子难缠，又爱作弄别人，陆予珩从小吃了他不少亏。

虽说长大后这人的性子到底收敛了些，但还是令人头疼，除了风流起来和陆家少爷不相上下，其余的这两人可真找不到相像处。

到底是旧交，陆予珩还是带着晏璟朝他走了过去，“如意，你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方才还笑吟吟的人立时翻了脸，“再叫一声如意，信不信我把你扔到这滦水河里喂鱼？！”

只因这如意二字太过女气，每每有人胆敢这般喊他，都得吃一番苦头。眼看着姬如意横眉竖眼的模样，陆予珩只好改口，“姬少。”

姬如意瞬时换上张风情万种的笑脸，直看得那两人目瞪口呆，“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先前陆家的人来我这定船，我一打听便知道你要去燕京，我就跟来了。怎么，陆少不高兴见到我？”

陆予珩哪敢说不，说了好几句好话才把这人说高兴了，末了才想起要问，“说来你之前一直待在南疆，南疆蛮荒遥远不说，巫蛊之术更是瘆人，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

姬如意漫不经心地卷着发梢，闻言一笑，“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不过现下还不能告诉你。别说我了，你倒说说你，这么久没见，听说你一改风流的性子，反而天天和一个男人同进同出的。”姬如意看向站在陆予珩身旁的晏璟，眼里流光如华，“你就是晏璟？”

晏璟和和气气地笑，“正是，见过姬少。”

陆予珩看着姬如意一双亮灿灿的眼眸就觉得不妙，把晏璟往身后一拉，“看归看，你可别招惹他。”

姬如意美眸一瞪，“我看看怎么了，你还怕我吃了你的人不是？”

陆予珩轻咳，“哪里，船外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客船外头看着无甚奇特，进了里头却一下被晃花了眼，满目的金银器具，锦缎帷帐，看得陆予珩咋舌，“果然是你一贯的风格。”

姬如意看他一眼，“这是我的房间，自然按我的喜好布置。你和晏璟的房间我也叫人收拾好了，出门右走第三间，好走不送。”

陆予珩见他眉眼间颇为疲惫，此时只是强打着精神说话，便了然一笑，拉着晏璟走出去，找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却也雅致，器具物什齐全，陆燕二人放下包裹，整理了一下床铺便也除了外衣躺上去休憩。床不宽，躺两个人的时候稍有些拥挤，陆予珩便让晏璟趴到他身上。

此时船已离岸，船身在水波中微漾，晏璟有些不适，伏在陆予珩怀里眉头紧皱。

陆予珩摸了摸晏璟的脸颊，轻声问，“晏璟，怎么了？你又晕船了？”

晏璟低低嗯了一声，虽然不是没坐过船，但晕船的毛病总是改不了，虽然并不十分严重，但总是令他难受好一阵。

陆予珩抱紧他，轻声哄着，陪他慢慢度过难熬的一段时间。

到燕京时，天恰恰好放晴。

早早恭迎在岸口的人笑着说，“前些日子一直阴雨，姬少一来京，天便一下子放晴了。”

姬如意一身锦衣，不紧不慢走下船，面上轻松，显然因为晴天而心情颇好，“这么说，我这一趟可是来对了。宣绍靖人呢，怎么不来接我？”

领头的那人一顿，“额，宣当家今日……今日要去谈生意。”

姬如意冷哼，“谈生意？谈的哪一门子生意比我还要紧？”

那人立刻满头是汗，结结巴巴道，“这、这，额……”

姬如意抬脚就走，也不上那群人早就备好的马车，扬手召来马商，扔了一锭银子给人就牵了最壮的一匹马，把身后一叠声的呼叫置之不理，径自飞身上马就疾驰而去。

领头的那人朝着陆燕二人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只听他小心翼翼地说，“姬少看来有事要先离开了。”

陆予珩自知姬如意的脾气，也不介意，只是笑笑。

领头的继续道，“二位远来是客，既然是姬少的朋友，那就是宣当家的朋友，小的定然安排妥当。若二位不嫌弃，便随小的来吧。”

陆予珩担心地看了看晏璟尚发白的脸色，便客气地对那人道谢，“那就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领头的把陆燕二人带到京城最大的一处客栈，安排妥当后便说要回府上述命，陆予珩点点头，谢过那人，又道，“劳烦小兄弟了，回去后请代我向你们的宣当家问声好吧。”

领头的连忙应了，“这位公子有心，小的一定记住了。两位乘船而来，想必是累了，小的不便多扰，这就离去，二位好生休息罢。”

陆予珩扶起躺在榻上的晏璟，端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晏璟，喝些水吧，喝完再好好躺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了。”

晏璟喝了些水，躺回榻上后便又昏昏欲睡，陆予珩哄他睡着，自己坐在榻沿陪着他。晏璟睡着后眉眼安详，看得陆予珩欢喜之余又隐隐酸楚，忍不住轻轻抚了抚他略有消瘦的脸颊。

晏璟自从大病了两回，原本就较常人虚弱的身子便彻底孱弱了下来，都开春了，手脚还是冰凉得紧，不管陆予珩捂了多久，一放开便又冷如冰块。别的人早早脱下厚重的冬衣，晏璟虽然也换了春衣，外面却还要披着大毛氅却不能害了寒气。

陆予珩头疼了许久，换着法子给晏璟补身子，可惜见效却微，那些汤汤药药一断，刚红润起来的脸庞便苍白下去。

晏璟也曾无奈地对他说别费劲了，可他看着他清瘦的样子都快心疼坏了，哪里肯应，管它偏方野方，统统寻来给晏璟用，这一样不行，那一样总该行了吧？

陆予珩低叹，拿来一床薄毯盖在晏璟身上。

晏璟迷迷糊糊转醒，睁开眼看见陆予珩坐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手却牢牢扣着自己的手，温热的掌心烫得他心口微酸。

“晏璟，你醒了？饿不饿，我下楼替你买点吃的？”陆予珩睡得浅，晏璟一动他便醒了，俯身亲了亲晏璟的额头。

晏璟坐起身，只觉得身体有些僵，许是睡得久了，他微微一笑，“我同你一块下去吧，再不走走，骨头都僵了。”

陆予珩柔和地望着他，“好，一块下去。”

夜晚的燕京依旧热闹，夜市灯火煌煌，行人擦肩接踵，卖吃食的小摊子密密麻麻排开一路，叫人瞧得眼花缭乱。夜市自入夜而开，往往是通宵达旦，有夜游的公子哥儿，有晚归的学生，也有晨起赶路做营生的商旅，早早在夜市里吃着热腾腾的汤面，准备离京了。

当街叫卖的，有野狐肉、鸡肉干、鹅鸭、鸡兔、肚肺、腰肾，各种不过十几文钱，这些都是徽州府少见的。陆予珩买了两份炸签和辣鸭肉塞给晏璟，笑眯眯道，“这两样味道不错，晏璟，你快尝尝。”

晏璟还没把炸签和辣鸭肉完全吞下去，陆予珩又捧了鱼羹到他面前要他尝味。这鱼羹色泽金黄，鲜嫩滑润，味似蟹羹，晏璟尝后眉眼一弯，温声道，“若我没猜错，这碗定是宋嫂鱼羹。”

陆予珩点头，“晏璟好本事，这就是宋嫂鱼羹，也不枉我方才排了队去抢。”

宋嫂鱼羹名满燕京，晏璟自然不会没有听说，“从前总听人说宋嫂鱼羹如何如何美味，今天尝了果然不负其名。”

陆予珩舀了两口，莞尔，“这鱼羹纵然美味，可我最惦记的还是你做给我的鱼羹。”

从前他卧病在床，不能吃荤，只能吃素菜，但家里厨子做的素菜可真是素到极点，寡淡无味，让他只吃了两顿便无论如何入不了口。晏璟心疼他，便买了几条鲜活的鲈鱼，熬了鲈鱼羹喂给他。

一碗鲜美的鲈鱼羹自此让陆予珩再难忘怀，往后吃了多少珍馐，都觉得不及它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