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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章 形势反复 暗

    作品:《倾尽天下终成伤

    夏若信步走近殿内,香炉的龙嘴缓缓匀吐出紫烟,她侧身问跟在后头的白渊离,“为何不是苏合香了?”

    “陛下说闻不惯那股子味道,全都撤了。”

    “哦?”夏若话中带笑意,“闻不惯?”

    白渊离将盛药的碗低头端上前,夏若挑唇一笑,随手便接了过去,“当了皇帝,自然是不习惯那些子小物事了。”

    她装作未察觉白渊离脸色一白,转身将药碗端着闲闲地坐至林嗣墨的病榻之侧,“陛下前一次醒来是多久之前。”

    “回娘娘的话,是前儿夜里。”

    “前儿夜里,那也有足足一日多未进水米了罢?”夏若羽睫垂下覆住眸子的深浅,“可要叫御厨准备些吃食?”

    “陛下现在连开口都无力气,只怕是不能饮食。”

    “怪不得许我过来,原是要哺药与他,”夏若话中藏冰凌,笑意却愈发深了,“你们且退下,这里有本宫守着便行了。”

    日至西垂之时,林嗣墨的手指有些许牵动,夏若握了他的手轻唤,“醒了?”

    却又想起他现在的情况,只怕能不能听见外界声音都是未知,叹了气将药喝了一口,就着林嗣墨的唇形贴着与他喂了,他胸口似有些起伏,呼吸虽抑制着还是逐渐加重起来。

    夏若有些脸热,“安生休息,你这病势突然,也该知道是为何因由,若是你好些了,我便来做那药引之人。”

    林嗣墨的呼吸突然顿了下来,勉力将手指往边上挪了几寸,夏若不知其用意,将手跟了过去,林嗣墨却突生一股力气将她指尖一拂,掀出去好远。

    夏若怔了片刻,点点头笑了笑,“好,好,你不愿意,便亲自开口与我说,不论多久我都等着。你从前那样有能耐,不该落得如今被病痛折磨,你是要成为千古帝王的人,不该这样没本事。”

    她定了神去看他,依旧年轻的容颜有了几分以往林嗣言的样子,常年养尊处优的润洁的颊上如今消瘦不堪,全无血色,薄唇挺鼻,逶迤的眼尾极长,夏若拿指腹去抚了他溢出来的清泪,“你上回哭的时候,我可还记得呢,我答应与你成亲,你便突然抱住我哭了,一点也不像做殿下的人。”

    她的话音低柔,林嗣墨的眼角一时间多出许多泪,擦也擦不尽,她叹了气凑近他轻声耳语,“前段时间你未能陪我去看桃花,如今想必也谢了,不过倒还有海棠花开着,就在我殿里,你几时好了,我便与你看上一整天。”

    “从前总是我病着,你来许我游景看花,如今你代我受着这病苦,我便也来许你这些愿景,”她闭了眼,将手抚上他心口,“你虽是要赶我走,我却独独这件事不能依你。”

    殿内的屏风是从原来的王府里移置过来的,上头依旧还留着她从前一时兴起题的词,“相思枯骨,难熬肠断苦。”

    竟是话音犹在耳,一语成谶。

    太后当夜又传旨与夏若,将各宫事宜管理之权暂收,尽力为皇帝侍药便是。

    夏若接了旨意,却又是一道旨紧跟而来,不是太后的懿旨,竟是林嗣墨病前便拟好的圣旨。

    原是他早防着此日,他母后权欲熏心,定不会坐视夏若无林嗣墨仰仗之时还坐拥后宫之权,那便是一道字大庆开朝起便从未有过的旨意。

    皇后监朝。

    太后那处似无动静,第二日却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朝臣皆是哗然。

    夏若并不清楚朝臣派系,孰忠孰奸自是茫然无头绪。

    白渊离交与夏若一本册子,道是圣上再次卧病前便一直在整理的,夏若凝眉接过,心似明镜亮堂,他当真不愧为步步之间赢天下之人,竟连此处都设计了进来。

    她本在之前便略微工于心计,边境平和,民间并无大灾,京内朝务之事琐碎,也很快便能上手。

    如此过了三五日,她日日在林嗣墨的寝殿内点烛阅奏章,他脸色微微有些颜色起来,眼睛也能睁开了。

    田双河及林嗣墨先前的暗卫队皆听她调遣,由她分了数十人潜入幽州,秘密监视林显季的一举一动。

    天*晓,夏若捏了捏眉心,搁笔欲灭了烛火,却是心思一动朝林嗣墨的榻上看去,正见他许久不曾如此深邃地望着自己。

    他目光炯炯,不似病中之人,夏若不由得站起身去观察他脸色,见只是寻常颜色才放下心来。

    夏若见他喉头牵动着抬了食指,便忙问道,“吃药的时辰还未到,现在可要用些水?或是用些清粥可好?”

    他闭目缓了口气,轻轻用指尖在她手背上划了几划,夏若会意,忙将左手往他右手食指处凑过去,“有话便写在我手上。”

    “甚、”他勉力提起力气,这笔划极多,他停停顿顿绕了极久才完成,夏若替他拭了鼻尖上的汗,他索性闭目凝神去划,终是逐渐成后头余下的字,“念。”

    她默然半晌,也伸手去往他手上划了三字,“亦如是。”

    烛火还未剪去烛芯,嘭地一声爆开了灯花,夏若笑着将他手贴在面上,“听见没,烛芯爆,喜事要到了。”

    林嗣墨缓缓阖眼,嘴角似有浅笑,她将他的手放进被中,“你不必担心,朝中之事我都打理好了,白师父今日出宫前说是白术姐有信要来,也不知她悬壶云游四海怎样了。”

    次日白渊离进宫,却未带书信,跟着他来的,竟是白术本人。

    容颜更胜从前的她,捧了一个桃木质的方盒,盈盈上前来拜了拜,“民女一直挂念娘娘,许久未见,娘娘贵体可还金安?”

    夏若忙上前拥住她,“白术姐,快进去说话。”

    “民女从未来过皇宫,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娘娘可千万要海涵才是。”

    她盈盈看向夏若,眉眼里一片坦然,夏若也是笑看她,“不必拘礼,这盒子可是装的药材。”

    “药材让师父拿着,我这盒子里,是养的蛊。”

    夏若眉心蹙了蹙,“早听说南疆有百蛊,宫中前日里送出去的董太妃入宫前似也知之不少,陛下现下这般情形,果真可是与这蛊有关?”

    “当时师父与我传书,我正在南疆游历,得知陛下病况竟是从娘娘身上引过去的,心里便有些了然,后在南疆蛊毒源地住了些时日,总算是了解了大概。”

    “那蛊毒应不许外传,你想必是历了番险境的,”夏若有些唏嘘,“你孤身女子,着实有些不容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术盈盈一笑,“我还得知了许多驻颜秘术,也算不枉此行。”

    “那便休整半日,待到晚上再一五一十与陛下医疾。”

    “不了,”白术有将盒子掀开之势,“这蛊养在盒中,还是尽早用得好。”

    夏若遣散了宫人,将殿门闭了,引着白术与白渊离绕过屏风,林嗣墨躺在榻上阖着眼,神色平静。

    白术近身去探察了一番,面露喜色,“好在陛下面色如常,并未有发热之症。”

    白渊离于她身后缓缓道,“发热之症在起初的确有,我用药将之退了。”

    “师父用的何药?”

    “那药并不是普通退热之药,早先董太妃于娘娘身上投毒,便是陛下找她本人要来的方子解的这蛊,”他递过来一张纸笺,“便是其上所写,这其间稀奇古怪的药材,有些为师也是闻所未闻。”

    白术拿过去细细看了,喜色却是越来越浅,至最后脸色灰白一片,“这竟是流传已久的蛊毒,我带来的蛊本是可以牵引出陛下体内的毒,可遇见如此霸道的蛊……这该如何是好……”

    夏若心里一阵酸麻,开口涩然,“再想想法子,总有破绽之处的。”

    她扶着身后的座椅顺着滑坐下去,面上忽悲忽喜,“你既是已知晓蛊毒各种大概,定是有法子的……”

    窗外几许曦光照进来,微小的浮尘飘忽,似心间那缕思绪,不得落脚之处。

    他光洁的侧脸静静地映在光里,胜过世间任何的景致。

    田双河亲自送了密信进宫,几封是京中及各地的官吏来往动向,还有一封,正是夏若心间隐隐的一根刺。

    林显季已有动作,以幽州司马之名义暗地招兵买马。

    幽州司马的兵符迟迟不交,夏若已代圣谕下诏,若是再有纰漏,立时对幽州司马革职。

    林嗣墨不忍对她家人动手,那便由自己来罢了。

    她除了上朝,日日都留在林嗣墨殿中,被药气熏得心中都是苦的,白术与白渊离也是一刻不停地研究药方子,因防着有异变,夏若下令京郊畿及护国军等几十万兵马加强训练以便不时之需,宫门及城门也被下令要比以往提前一个时辰锁钥。

    夏若揉了揉酸涩的眼窝,披着外袍站起身来,今日早朝时便只有些许天光,风起云涌的苍茫天际边,集了越发多的黑云,应是要变天的势头了。

    次日,夏若携六宫旧人出宫入寺三日,为国祈福。

    出得宫的当日夜里,幽州方向传来密报,兵变作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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