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梁雪柔便醒了过来。安灵端来热水，将毛巾在水中浸湿，稍稍拧了一下，殷切的给梁雪柔擦洗。

有了先前的承诺，安灵自是明白，如今是扳倒大夫人极为重要的时刻，无论梁雪柔选择如何，她都势必要全力相助。想着自己未来的自由生活，此刻心情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擦洗完毕，趁着晴儿在为梁雪柔梳妆，安灵从柜里拿出一套梁雪柔素来喜爱的浅绿色衣裳，还未及放到一旁，便听闻梁雪柔开口道：“不要这件，换那件橘红色的吧。”

安灵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将衣裳重又放进柜中，拿出那件橘红色的，放在一旁。

梁雪柔握住晴儿的手，自铜镜中看她，淡然道：“不要寻常发髻，要够隆重，却又不失本色之淡雅。”

简单一句，晴儿已然明白过来，拿着梳子的手一个不稳，差点将梳子掉了下来。

“小姐……”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晴儿又立即死死的咬着下唇闭上了。隔了一会子，她才反应过来，梳妆的动作却仍是些微僵硬。

梁雪柔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言。

“小姐，一定要这般鱼死网破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映在铜镜中的晴儿，已是眼眶晶莹。

梁雪柔微微点头：“听说上次中毒事件之后，大夫人整日疑神疑鬼，大发雷霆。如今，正是好机会。若是此番我不能扳倒大夫人，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毁在她手上，我别无选择。”

听闻此言，晴儿再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连带着手上梳妆的动作，都迟滞了。

收拾完床铺的宛娘瞅了她一眼，淡然难过另一枚梳子道：“罢了，你去吧，我来为小姐梳妆。”

晴儿咬着下唇倔强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动作。

宛娘看在眼里，终是不言。

大夫人前后的陷害，或许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柔弱的晴儿变得稍稍坚强了些，聪慧的安灵在大夫人和梁雪柔之间做出了选择，而她宛娘……

正想着，晴儿已然梳妆完毕，扶着梁雪柔站了起来，回到床边。

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套衣裳，梁雪柔眼里再没了从前的犹豫，一反常态的模样让宛娘心中一沉，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拿起衣裳便为她更衣。

橘红色的衣裳，说来算不得艳丽。但那胸口上用金线绣出的牡丹，却甚是妖娆艳丽。领口袖口还缀着一层暗红色的边，绣着一层层的花纹，便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一圈漾了开去。衣襟上的藤蔓，交错着绕了一圈，好似给了牡丹无穷的生命，永开不谢。

衣裳的下摆，是许多名贵花种，在胸口牡丹的映衬下，却仿似在向着牡丹拜服一般，微微垂了头。

头上，晴儿并未用过多头饰，不过几只金簪罢了。但她亲手梳就的发型，却极好的贴合了梁雪柔的心思，不招摇，却也让人惊叹，一眼，便难以移开。

宛娘站在一旁静静的瞅着，也不上前帮忙，脸色却是十分的沉重。

她自是清楚她的心思，所以更为她难过。她这样的性子，在这般局势中，实在是教人难说。

梁雪柔眼瞅着宛娘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微微一笑，却并未去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安灵道：“你去盯着些，父亲一回来，立刻通报。”

“是。”安灵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以她的聪慧，自也不难想到，此番是箭在弦上。她并非是比宛娘轻松，而是深切明白，自个儿既已做出了选择，便要一条道走到底，如今她已然没了其他选择。梁雪柔和她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整个柔香苑都安静的很，梁雪柔静静坐在软榻上，喝着自己亲手泡好的茉莉花茶，心平气和的模样让人全看不出她此刻心思。

宛娘负手静待，一言不发。唯有晴儿，伺候了梁雪柔用膳之后，便自顾离去，不知去向。

梁雪柔微微叹气，却也明白自己如今情势，唯有全然赢了这一局，才能保住她们几个，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

想到此处，她又不禁想起梁心敏。从前，她是自己回到尚书府之后，唯一真正对她好的，而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一个对朝政局势都有着自个儿看法，在贵族公子中颇为佼佼者的人，一旦决定了对付她，也是极为头疼的一件事。

况且，那夜安墨焱唯一一次未曾换了夜行衣光明正大前来，身上那玉质的盘扣，实在是让她不能不去注意。

她不知安墨焱是否有意，但她却不得不思量梁心雅。从前便处处针对，如今她又和梁心敏及大夫人连成一线，这三个母女，要对付起来何其容易。

怕是唯有扳倒了大夫人，让她们失了依靠，她才能有可趁之机。

她不知安墨焱是否有意，他来尚书府，哪次不是暗夜密谋，怎的那一日便那般大胆，偏就穿了用着那个玉质盘扣的衣裳呢……

梁雪柔心中翻腾不止，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因她明白，任何事，都势必付出代价。无论是否安墨焱的设计，大夫人的心思，是一早便已明了的。

安灵急急忙忙闯了进来，打断了梁雪柔的沉思：“老爷下朝回来了。”

梁雪柔微微点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收敛了所有神色，便带着宛娘往书房去了。

一见到梁青山，她便跪了下来，趁着梁青山一时愣怔，直言开口：“女儿不孝，如今冒死揭发母亲三大罪状。求父亲主持公道！”

梁青山闻言皱眉，喝道：“你说你母亲有三大罪名？！”

“是。”梁雪柔不卑不亢，直直瞅着梁青山，再没了从前的害怕胆怯，这般气魄便连梁青山都是一惊，手中的书也忘了放下，便站了起来。

梁雪柔神色庄重，比之从前滴血验亲更为严肃，淡然开口，却是字字惊心，梁青山脸色暗沉道：“你且来说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