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应当如何称呼您？”

修顿·杰弗里，或者说从修顿·杰弗里躯壳中新生的生命盘坐在地上，中年人的外表上是一幅远超实际年龄的沧桑。

“你就是他记忆中的那颗橡树？”

马尔斯也是刚刚才从大德鲁伊的记忆溯游中脱离开，他作为构建修顿·杰弗里最后精神世界的基础，二者当然认识，只是他也没想到修顿·杰弗里最后放弃自我存在后，这株橡树竟然会诞生自己的意识，取代他的主人，从主人的躯壳中获得新生。

“是我，您可以称我为金橡，金橡·杰弗里。我只是他漫长岁月中的一个孩子，在他的家族毁灭时，我从他的内心深处诞生，在他与您的精神交融中产下，这可……”

马尔斯狠狠打了个哆嗦，插嘴道：“打住！”

“什么叫我和他的精神交融？搞得跟我是你妈一样！”

金橡微微一笑，一股子邻家老爷爷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MD！谁家小年轻要是有你们一个满脸老相的儿子也真是够要命的了！

场面尬主了几秒。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再杀，是不可能再杀的了，金橡从腐魂光环中诞生，他的灵魂就是依托腐魂光环对修顿·杰弗里记忆的翻阅整合而产生的，虽然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的机缘巧合，但他对马尔斯的依赖一点也不比狗头人眷属小，只要马尔斯想，他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控制金橡那颗新生的灵魂。

“您对我有什么安排吗？毕竟，按照您的说法，我是您与修顿·杰弗里的产物，在我获得新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您的形状了”

马尔斯：“……”

(≡Д≡；)

我的形状？

这不太对啊，他记得一清二楚，自己用腐魂光环进入修顿·杰弗里灵魂深处构建幻境的时候是用了不少蓝星那边才有的记忆，但是再怎么用，他上辈子说话也没有这么gay啊！

“咳，你穿上衣服好好考虑吧。你可以慢慢思考，不急。我要继续处理这里的俘虏了。”

马尔斯起身向一旁走去，一边走，一边伸爪子一片一片抹平了自己前肢上炸起来的新鳞片。

这新鳞片就是不好，这才多大阵仗，就被人搞得挺起来了。

“阿萨托珀。”

狗头人术士拎着手中的大骨法杖自觉跟了上去。

“先生，他不用管了吗？”

“嗯，以后他也是龙巢眷属了，之后的事，由他自己选择。”一步三摇的黑龙重新躺到了自己的大号坐垫上，整条龙像是被抽去了全身骨头一样，只有在歪着头吃食人魔大厨的美食时才会有点活力。

“唔……呃……嘶哈……哦……”

没有别的，就是塔塔的美妙滋味简直难以想象，根本不是那群肌肉蛮子能比的。

——前辈诚不我欺，这食人魔的美食天赋就是强，随便提供一点理论指导都能整的像模像样的。

“那啥，阿萨托珀，你通用语好一点，去问问那些人类，可以赎人，让他们花钱把自己赎回去好了，支持打欠条，不过得利滚利。

告诉他们也别想着赖账了，最后要是上门讨债了，那可能就不只是一点财物的事情了，嗝~~。”马尔斯翻了个身，一条碳火烤制，刷着蜂蜜香料的驼兽大腿从他嗓子里呲溜一下窜了下去。

“再把我种的牛头蘑菇拔出来吧，我看喜欢他们这个一身腱子肉的画风，看着就有食欲。”

“是，先生。”

阿萨托珀行礼退下，不一会，那名被马尔斯抽昏的牛头人蘑菇便被移了过来。

——一颗硕大的牛头重新被栽倒了土里。

“我不是什么魔鬼，也不想过多的羞辱你，你老实交代，牛头人来萨马拉的目的是什么？”拍了拍牛头人的脑门，马尔斯抓着旁边的大块狗肉……大块凶暴狼肉吃的满嘴流油，“当然了，嘴在你身上，你不说，我也没什么办法。”

“是你看见这个烧烤架子没？我打算把你们埋得稍微高一点。然后把这玩意，横着一放。”马尔斯晃了晃手上的几根沾着油污的长矛，以他的体型，这些属于人类的致命武器确实和几根烧烤串没什么区别。

“让你们的牛头当烧烤台子，到时候这上面就串他一些牛蹄筋牛板筋，再整几个大腰子什么的。哎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到时候分你一些就是了。

我给你说昂，这塔塔是个好厨子，悟性不错，她现在这个调制香料的水平非常可以，到时候保证给你连舌头都吞下去……哎，我记得牛舌头的味道也非常棒来着？那个嚼劲啧啧啧啧。”

看着这个牛头人一句话也不说，马尔斯一挥手，干脆将全部牛头人带了过来，挑出一个身形和萝卜牛头人差不多的，其他下压到湖边开始洗刷。

马尔斯一边指挥眷属在萝卜牛头人对面开始挖坑支烧烤架，一边和他打笑：“咦，你这脸怎么这么白，不会是肾虚吧？

哎呀，没事的，等会我给你整几个大腰子尝尝！不是说吃啥补啥吗？我保证你只要能从这烧烤架子下面活着出去，以后就再也不用怕肾虚了。”

“唔！！！”

在马尔斯的一番虎狼之词下萝卜牛头人的一张方脸迅速白转红，红转青，最后更是瞪着牛眼一片赤红！

“先生……”

“别闹，旁边做你的饭去。”扒拉开护在眼前的几狗头人帮厨，马尔斯脑袋一歪，干脆就平摊在地上看着这个萝卜牛头人玩变脸。

嘎嘎嘎……

一层血色从他的皮肤下面氤氲而出，牛头人闷哼一声，哗啦一下直接从地下跳了上来！

——好一个旱地拔葱！

“唔——啊！！！”

“好！”马尔斯对着全身发红的牛头人连连鼓掌，“我早就听说好的厨子在杀牛之前会让牛跑起来，让牛的血液在剧烈运动中得到充分流动，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贴身！好！真是太好了！”

牛头人被啪啪鼓掌的马尔斯哽的一愣，下意识就想要出声驳斥，士可杀，不可辱，牛头人的尊严岂能如此糟践？

然后他就看见了马尔斯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马尔斯：(*ΦωΦ*)牛蹄筋~

“这位黑龙……领主，我是乔约克一族的酋长，布·乔约克。好叫您知道，我们来此并非是为了侵犯您的领地。”牛头人阿布一手抚胸，一双溜圆的牛眼看起来格外质朴。

“我们只是在附近地面修整了一段时间，本想当天离去的，但是意外被卷入这场动荡之中，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支付赎金换取自由。”

“侵不侵犯领地的，这我倒不是很关心，都是送菜而已。”马尔斯擦擦口水，当然不会接受牛头人这种避而不谈的答案，“别绕弯子了，我现在关心的就是你们的蹄……子不是在只在地底活动吗？怎么一个从地底种族，突然就跑到地面来了？”

“说说吧，巴菲门特让你们来这穷乡僻壤干什么？”最近的萨马拉地区可不怎么安生，马尔斯还没忘记那些突然出现在近海的鱼人呢！

而且他从修顿·杰弗里的记忆里也得知，最近几年中，已经鲜有神祗会主动回应物质界信徒的祈祷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发起至高狩猎来求取神恩。

神祗的活动突然减少，泼辣女士安博里的信徒鱼人突然出现在浅海，再加上一个从来只在深渊和地底活动的巴菲门特部族出现在这里……

由不得马尔斯不多想啊！

“我们并唔——”

牛头人阿布刚一开口，就被属于巨龙的凶猛龙威狠狠震慑了一次。

“你想好了再说话，你的那些同族现在也洗刷的差不多了，要是长途跋涉，没吃饱，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怎么说话，我不介意和你边吃边聊。”

耳边的沙哑声音在牛头人听来简直缥缈的不成型，但他却偏偏能在这些扭曲变换的语调单词中感受到马尔斯想要表达的意思。

“是，我知道了！”

汗水顺着脑门留下，被上午雨林的暖风一吹，这种又黏又湿的感觉让牛头人险些以为自己已经被送到某个庞然大物的舌头上了！

“不敢相瞒，乔约克部族这次并非是为了角魔的疯狂野望而来。”

牛头人阿布抚摸着胸前的圆角迷宫，刚从惊惧中脱离的情绪也变得低沉起来。

“乔约克部落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是巴菲门特部族的流放者了。”

“四十年前，我们屈服于角之魔王教徒的谎言和保证，恶魔领主的束缚充斥着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的信仰简直就是兽欲的代名词！。

我们不是在厮杀，就是在为了满足角之魔王的贪婪兽欲，在开始厮杀的路上。族人在祂的掌控下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杀戮武器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磨殆尽，乔约克部落也就这样一步步从无底深渊第六百层数一数二的强大部落衰落了成了如今的样子。

于是我们决定摆脱这种生活！

为了不被角之魔王的兽欲控制，我们将精力投入到了各个领域，不管是战技，是商业、艺术，还是其他什么，什么能让我们集中精神探索内心真正的自我，我们就研究什么！”

“有用吗？”马尔斯换了个姿势听牛头人阿布讲故事。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强势种族，不是战士，就是强盗，他们的出没总是离不开血腥和杀戮，在一些地区甚至有人将他们称之为深渊野兽，却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故事。

“有用的，当我们究其一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某个行业时，它就成了我们抵御角之魔王信仰的最强盾牌。

只是后来我们发现，只要身在深渊一天，那么我们每一天都必须要小心的摸索自我，小心的克服野性的冲动。

这其中有的牛头人可能很轻易就做到了这一点，有的则可能沉溺于幻觉与兽欲之中，终其一生也未能窥其门径。那些失败的牛头人可能会堕落为角之魔王的邪恶奴仆，给我们部落带来难以想象的阴影。”

牛头人阿布顿了顿，这个话题并不是多么令人愉悦的，掌控欲极强的角之魔王对敢于背叛祂的牛头人从来都不会心存怜悯，每次部落中出现这样的堕落者都会为他们带来一次难以想象的沉痛损伤！

“所以你们逃出来了？”

阿布点点头，“投身磨炼战技的父辈们断后，年轻人和其他掌握部落历史传承的长辈们逃亡，一路从深渊第六百层向地表逃窜。”

马尔斯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这个全身肌肉都在发光的兄贵牛头人聊了起来。

这一聊不要紧，马尔斯着实被惊到了，姿势也从趴坐渐渐变成了正坐，本以为那将近二十几年的教育学习经历加上一个合格文科社畜的阅历忽悠一个异界土包子是够够的了，结果没想到这位牛头人阿布的思维逻辑简直严谨的不像话，知识面虽然受限于种族与地域的限制较为狭窄，但是其中对于宗教哲学和社会形态的深入研究一度聊的马尔斯插不进一句话！

“你如果换个样子，披一件大袍子，就凭你今天的言论，出去说自己是个哲学家我看都没几个人敢反对了。”马尔斯和阿布坐在烧烤架子两端，除了面前滋滋作响的小肉排不太严肃之外，在这里碰撞的思维火花如果可以化为实体的话，它们足以烧掉这里绝大多数的智慧生物了。

“您谦虚了。”牛头人阿布大口喝着肉汤，摆摆手，互吹道：“您那个关于社会发展阶段和社会生产力推动社会发展的理论非常独特，着实令我受益匪浅。”

“哈哈哈，哪里哪里。”马尔斯尬笑两声，“过奖了过奖了，我这、微不足道微不足道，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话头一转，尬吹缓解便被马尔斯顺势揭过了。

阿布只当是马尔斯和他们牛头人一样，兽性的狂放外表之下有一颗探索内心的敏锐灵魂，对于这些东西仍旧保持着一颗自矜的心，不擅长这些。

却不知道马尔是只是觉得他今天能用马哲忽悠住这头哲学牛，还是上辈子学习强国刷的比较多，这拿着别人东西吹牛也就算了，再要是贪成自己的，良心有点过不去而已。

“那么，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马尔斯正色道。

他是真的在非常严肃的考虑拉拢这支牛头人的事情。

在他看来，每一个敢于践行积极信念的生物都是值得尊重的——因为去将一件看起来充满光芒的理想贯彻到实践中所要付出的代价是非常高昂的！

这要远比在舒适区，在恶堕中鄙夷上进者难的多的多！

再者，如果牛头人阿布所言不假，他是非常乐意接纳这样一支牛头人部落的。如果有他们加入龙巢，马尔斯甚至觉得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们都将是带动龙巢发展的主要动力！

哲学、内政、商业、农业，这些看起来粗鲁狂野的牛头人简直就是宝藏！

什么都会，什么都有研究！

“您请说。”

马尔斯竖起一根爪子，正色道：“一个，你们在逃亡途中如果有部落成员堕落成为角之魔王的兽欲奴仆，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族人堕落啊……”阿布沉默几秒，一对剔透的牛眼中也难掩那几分发自内心的悲伤。

“我是乔约克部落的酋长，逃亡路上的一切路线规划，都有我负责。如果有族人出现了恶坠的轻响，我会和几名没有参加过任何战斗的族老一起做三次评估，如果，族人有连续两次评估失败……”

“我会亲自送他离开。”

马尔斯也没有问送去哪里，只是等到阿布情绪稍稍稳定一点之后诚心诚意的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的龙巢还稍显空旷，我还有些问题想想你们讨教一下，不知道乔约克部落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