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他李带填完了所属出版单位正要填写自己的笔名，他感到自己写字的右肘被人碰了一下。

是曹朋政，只听他俯身上前神神秘秘说了一句：“你听说过静流文化吗？”

这口气的谄媚程度已经快赶上卖假药的了。

“哦，没有。”

“就是《小雅》杂志的出版商，《小雅》你总听过吧，没听过也应该在书报亭见过。”

“你这么一说有点印象了。”

“对吧对吧。”

“就是在书丛网上被人骂得很惨的那本杂志？”

曹朋政无话可说，要是不承认呢，人家根本不知道你，要是承认呢，妈的好不甘心。

“那都是升斗小民的无知妄论。你还年轻，有很多观念没有正确地建立起来。我也是过来人了，给你掏心掏肺聊一聊。你觉得当一个好作家，最重要条件的是什么？是版税收入吗？是作品质量吗？你该不会给我说是文学理想吧？”

见李带沉默不语，曹朋政相信自己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于是他接着道。

“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作者本人的名声。只要有了名声，还担心没有收入吗？只要有了名声，即使你的作品的质量再差，也会有忠实读者为你洗地，黑的也给你说成白的，差的也给你说成好的。所以你懂了吧，为什么我们静流文化专注于纯文学创作？”

“因为纯文学才是文学的正统，而只有血统纯正的文体，才能给你带来名声，有了名声，才有了后面所有的一切。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在我们静流，针对新人作者，有一套被验证过的成熟包装体系，专门用来包装新人，让他们通过参加比赛获得奖项，进行活动聚集人气等方式，在文坛快速崭露头角，走上成名之路。这是主打类型小说的新知集团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年轻的时候写着玩玩，在《破壁》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文坛，往大了说，文学这个圈子，不是你这样埋头苦干就能够走出光明大道来的。小伙子我觉得你还有希望，选错了方向未免有点可惜，千万别把路走窄了！”

说到最后，曹朋政已经是谆谆教导的口吻。谁不追求名声呢，没人抵得住名扬四海的诱惑。何况他即将开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此语一出，他是志在必得。

“说了这么多你心里应该也有数了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很好的机会，不如考虑一下，换个笔名加入静流文化吧。这次比赛我们还是很有把握的。如果你真有本事在三天之内写出大差不差的稿子，”曹朋政最后一句话凑在李带的耳边说，“我这边也想想帮你入围的办法。”

说来说去，绕到挖墙脚的方向。

确实，李带可以新开一个笔名当做小号，放在静流文化，这样在新知集团那边并不算违约，在静流文化这边，说不定还真能尝到点什么甜头。但是前世五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驱使员工如同驱使牲口，抛弃员工如抛弃垃圾般的公司，最好连半点关系都不要搭上。

“大可不必。”

他把曹朋政凑过来的脸直接推开，不再理会，转而跟报名处的接待员沟通起来。

“如果作品是以前发表过的小说，重新改成剧本，这种情况是否可以正常参赛？”

“只要小说的版权归属清晰，剧本完全由作者本人原创，就没有任何问题。”

又咨询了几个比较关心的问题，李带填完表格就自顾自地走了。剩下曹朋政兀自在报名处踟躇，突然，接待员惊叫起来：“先生！先生！我们的选手登记报名表是保密信息，不能对外透露的，您还给我！再不还给我的话，我就要叫保安过来了！”

“啧啧。”

曹朋政劈手把李带提交的报名表夺过来看作者信息，接待员跳起来抢了半天没抢到。听说要叫保安，他马上把表单放回桌上，要看的信息他已经看到，表已经没有价值了。

“东野圭吾（Higashino Keigo）？”

“这谁啊？听都没听过！怎么还有人会取这么奇怪的笔名。算了，既然连《破壁》杂志的创刊号都上不去，就算是长约作家，恐怕也是长约里面的吊车尾吧！挖不到也不可惜。”

另一头的北馆，新知集团的活动也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破壁》独立出来成为子品牌，命名为「破壁工作室」，主要由陈竖统筹，李带挂名特约主编，向直属领导甘敬汇报。现阶段的主营业务是主题期刊和签约作者单行本图书的出版。

同时，由于李带在数字出版纸电同步项目中表现出对未来超凡的前瞻能力，在陈竖和甘敬的强烈推荐下，集团总编辑吴畏亲自写了聘任书，邀请他来担任集团战略管理部的顾问一职。这个顾问就不仅是挂名了，在资金方面也有很大的调动权限，甚至可以联动投资部进行投资。

除了向行业宣布这个重磅消息之外，各个发行商最期待的，还是《破壁》杂志未来一年的发行计划，有了创刊号的大成功，哪怕是再保守的渠道，都对明年的销量有最乐观的想象。毕竟这可是只用一个月的销量就击败往期选手杀进期刊峰会的杂志。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卖不卖得出去的问题，而是拿不拿得到货的问题。

发行商跟消费者之间进行的商品交换称为发行，而发行商跟出版商之间进行的商品交换，行内称之为购销。常见的购销方式包括包销、经销、寄销和代理销售四种。

包销的特征是特定渠道销售权专有，他们谈妥了一家专门做事业单位内刊发行的大公司，于是，今后在企业学习书架，基层干部培训中心，青少年宫，以及老年活动室，都会出现《破壁》的身影。

经销不具有排他性，只要购进货物分发销售，按照协议时间结算货款即可，适合中小型的民营书店，基本上二线城市以上知名独立书店的话事人，都过来打了招呼，留了名片，着急的已经把合同都签了。

寄销形式比较霸道，通常发行商先定一批货，如果没卖出去，可以折价找出版方退货退款的，一般只有大型国营书店，还有新兴的网上书店采用。毕竟论在三线以下的城市铺货，他们才是真正的龙头老大。照理说，应该是甘敬找关系拜托他们的。

但《破壁》杂志成绩摆在这里，什么话都好说，大佬们拉着甘敬的手，勾着甘敬的肩膀，反复提了他们的滚动寄销模式。卖不出去？怎么会卖不出去呢！退货？不必退货，没卖完的我们折价调换新一期的刊物，继续卖！

减少了退货运输和仓储的风险，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甘敬和陈竖乐得答应下来。还没送走这些大佬，就又来人谈代理销售。

所谓代理，就是本身不承担销售风险和销售费用，卖多少拿多少佣金的模式。当时那人找过来谈的时候，两人还并没有引起强烈重视，只把这当做是以上大渠道的补充。

结果没想到来者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知否读书会」的渠道部负责人。

据悉，他们很早就搭建起完善的分级代理模式，来销售他们的会员，从总代理到分代理，划为白金、金牌、银牌、铜牌四层，分别对应省、市、县、乡四级行政区划。

铺开了这个代理网络之后，他们打算利用这个渠道，销售一些跟图书市场相关的品种，在调研了国内期刊阅读市场之后，今年准备从《破壁》杂志开始入局。

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李带还是非常放心的。四种购销模式都已经谈妥之后，「破壁工作室成立暨《破壁》主渠道经销商大会」也宣告顺利结束。

他想，至少明年之内，杂志的脚跟就算是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