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尊重。”

同样的话，陈竖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她咬了下嘴唇继续道，“因为这不值得我尊重。如果你想让我尊重你的话，在最早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擅自使用我的创意，一次两次也许是误会，可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前面的人物情节跟我一模一样，你管这叫做摆脱我的影响吗？”

“可是后面——”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看到后面的剧情。”

陈竖站了起来，在空调柜机的暖风中，她的身体因为那点酒劲而微微颤抖。

“也罢。我不想再盲目揣测你的心理了。你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把尊重看得太不值钱，如果只想靠这些把戏追名逐利，那你既没有尊重我，也没有尊重文学，更没有尊重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陈竖不再注视卫胜男的眼睛。

她转过身抓住身边林果的手，扑倒在林果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念叨：“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林果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她抱住陈竖的脑袋，拍着她的后心，像是抚慰孩子般地喃喃道。

“说出来就好，说出来就好了。”

——

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也结束得很快。

李带交上去的所有材料，都在林果那里有一份原始版本的备份，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这意外并未发生，公证员们迅速确认了材料的真实性，并且当场为亦恒版本的《我的紫色方向小说》做了特邀出版人选择奖的公证。

至于卫胜男的作品到底算不算抄袭，其实公证处说了也不算，到时候主要还是看陈竖要不要起诉，不过陈竖为了庆祝获奖又喝了两轮，已经连一和二都分不清，这事还是今后再说吧。

颁奖仪式很快结束。颁奖词应该没有准备，宁巷现场说出来的。

他说这次比赛叫做坏蛋文学，三部获奖作品，每部都坏得独特。《嫌疑人X的献身》的坏在于凶手以爱之名行残忍之实，《疯狂的外星人》的坏更像是蔫坏，是创作者打心底里的黑色幽默，而《我的紫色芳香小说》的坏在于人物关系的镜像结构，以及虚构对于真实映射关系。

“三部作品都值得被拍成电影。”

当场把玻璃制成的奖杯颁发李带的时候，宁巷对他笑着说。

原本三种奖项的奖品各有不同，最丰厚的自然是特邀电影人选择奖，导演决定斥资投拍，肯定会给到一笔金额不菲的预付金。

其次是最佳出版人选择奖，获奖作品将由华夏文学非独家出版，并在全国发行杂志上给到连续三期以上的充分宣传。出版其实没什么，陈竖要是想出版，放在自家破壁工作室也能出版，对于其他人而言，在华夏文学出版作品的殊荣，在她这里也谈不上，毕竟人家处女作就是在这家杂志上连载的。真正有吸引力的在于非独家出版的合约，以及后续可期的宣传力度。

非独家出版是个简称，全称是作品复制发行等相关权利项的非独家授权。就是说这本书，华夏文学可以制作一个版本在市场上销售，与此同时，授权方陈竖，如果想在自家破壁工作室出版销售这本书，也没有问题。甚至于陈竖还可以在以上两家都出版作品的同时，继续授权给更多其他出版单位出版。也就是说从这一本书上，她可以同时收到三笔钱，华夏文学的版税，自家出版的利润，授权给第三方的授权金。

到时候市场上无论版本与版本之间怎么竞争，都是作者本人得利。相信有了这个机会，陈竖在不远的未来也能重新回到大众读者的视野。

虽然这获奖的三部作品，宁巷导演都有买下来的意思，李带决定还是一步步来，先是当场签了《疯狂的外星人》的剧本授权合同，然后是《嫌疑人X的献身》，他口头上承诺可以优先考虑跟坏蛋电影合作，至于陈竖的作品，他没法代为答允，约好了到时候去公司当面再谈。

“至于最佳人气作品奖，奖品就比较俗了。”

宁巷用一只粗黑的大手扶着李带的肩膀，连连叹气。

“是钱。”

他像是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掏出张支票，李带连数字一之后到底有多少个零都还没来得及数清，就听到嘶啦一声，宁巷把支票撕得稀碎。

“放心吧。我懂你。像你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肯定跟我当年一样，对钱不感兴趣。所以我刚才就让后台临时把奖品换掉了。”

“？？？”

李带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不不。宁导，我平时就喜欢整点俗的，我人生的一大爱好就是在家里躺着数钱。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又说笑了，我的品味你放心。许凡，让他们把奖品送到台上来。”

宁巷接着道。

“钱有什么意思，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

台下推上来一辆造型拉风的摩托，全机械裸露，漆成枪色。

“怎么样，还满意吗。这是我拍戏的时候从厂商那里花大价钱买过来的，来自上个世纪的战争机械兽，我回来找人改装了三次。”

“每个理想主义斗士都应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坏蛋机车。”

李带：“没有钱给我金链子也可以啊。”

“那种东西是挂在没有才能的家伙脖子上，用来警钟长鸣的。”

宁巷狠狠剜了许凡一眼，那意思大约是，以后要是还老想着拍那种没营养的青春片，就不要认我这个老师了。许凡看懂或者是脑补出了老师这个眼神中训斥含义，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接过宁巷放在旁边的金项链，带到自己脖子上。

“不是。宁导，这警钟你送给我多好，我就喜欢给人送钟……送警钟。我还是个孩子，要多敲打一下才行啊。”

颁奖仪式在全场的欢声笑语，以及李带的愁眉苦脸里圆满结束。

至于曹朋政，以及他静流文化的那班人马，很快便从李带他们的世界退场，久久不出现在江湖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