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理解归理解。

可是想到比比东对年幼自己的伤害，仍旧是千仞雪心中还是觉得难以释怀。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比比东终究如何看待自己。

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她？

方才得出的所有结论终究只是她们单方面对比比东的推测。

谁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到底如何。

“雪儿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要这段母女之情，还是彻底断开？”

灵天看出了千仞雪纠结的根源，直接给了她两个选择。

“你……觉得呢？”

千仞雪沉默片刻，看向了灵天。

虽然她更偏向于前者，但还是想听一听灵天的想法。

“要是让我选择的话，自然还是希望雪儿姐你能挽回这段母女之情，而且现在罗刹神念已经被封印，当年的真相你也已经知晓，横在你和比比东间的障碍都已解决。所以我还是希望让你和比比东能好好聊一聊。”

“能化解彼此间的心结再好不过，若是失败了的话也算是做个了断。”

“无论如何都能够了却一番心结。”

灵天将茶杯推到千仞雪面前，给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意见。

今天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个意见。

他知道千仞雪心中对母爱的向往，所以定然不会轻易的放弃这段感情。

不过她性格强势，尤其是在对待比比东上面更是如此，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做出决定，换来与比比东心平气、开成公布的交流机会。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盯着面前的茶杯。

千仞雪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比比东，还有多久能醒过来？”

“已经苏醒了，就在你来长老殿的时候，我之前去过一趟她应该还清醒着。”

“我知道。”

闻言，千仞雪坚定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雪儿姐，你先等一下！”

灵天上前两步拉住千仞雪，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脸颊，“雪儿姐你现在哭的像个小花猫儿似的，真打算这样去见比比东吗？”

“我，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千仞雪俏脸微红，快速跑开长老殿。

“……”

见状，灵天无奈一笑。

旋即回想起方才和比比东的交流，他低声喃喃着道。

“比比东，你应该也考虑清楚了吧？”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毕竟困扰她们关系根源还是在千仞雪的态度，现在知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在千仞雪打开心扉的情况下，这次有很大概率能重塑母女情谊。

况且为防止意外，他先前还提前见过比比东。

现在没有罗刹神的干扰，她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希望，一切顺利。”

灵天走出长老殿，仰望星空轻声感慨一句。

……

……

教皇殿，寝宫。

说起来还是千仞雪力排众议，重伤昏迷的比比东才得以在这里修养。

“……”

此刻的比比东换上一身常服。

在房间左右踱步，双手握拳，神情紧张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一个时辰前。

沉睡将近三天的比比东终于苏醒过来。

而灵天特意前来见了一面比比东。

见面的第一句，就是问自己如何看待千仞雪。

还不等她开口回答，灵天又告诉自己千仞雪将会前来，如果想要化解母女之间的心结重归于好的话，希望自己能抱我这次机会，与千仞雪好好谈一谈。

听闻此言，比比东很是好奇，询问过原因。

而灵天留下了一句和当初第一次于武魂殿见面时相同的话语：我了解雪儿姐。

说完灵天匆匆离去，只留下比比东一人陷入沉思。

笃定的语气让她失神。

一直到了现在。

她还在思虑着自己要如何。

千仞雪和自己这段母女情谊她一直挂记着，否则也不会对其多加关注。

但想当初自己对千仞雪的所为都已经铸下。

毫无疑问。

自己这个母亲绝对是不称职的。

虽然所有过错都算是事出有因，但千仞雪却是无辜的。

将仇恨与怒火波及到一个刚刚降世的孩子，这份过错是她无法逃避的。

比比东也不知道如何提及。

难道，她真的会不在意吗？

这也是困扰着比比东真正的问题，她不知道千仞雪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对她过于苛责的母亲。

但是心中却还存有些许期待：终究千仞雪流淌着自己血脉，没有罗刹神念在心中挑拨，比比东现在对千仞雪的感情已经胜过对天使一脉的仇恨。

就是这样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让比比东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抬眸看向门外。

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

快来了吗？

回想起灵天留下的话语，比比东低声喃喃着。

‘冬冬冬！’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比比东看向门口，黛眉微皱，道，“谁？”

“……”

门外先是一阵沉默。

千仞雪正站在门口，神情复杂，保持着静默。

其实她已经在比比东房门前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扣动了门闩，而其原因则是因为现在的千仞雪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比比东。

母亲，显然是叫不出口。

比比东或者教皇陛下，现在也已经不再适合。

就在比比东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道虽然略显涩然但却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比比……是我。”

千仞雪的语气深沉，最终她还是略过称呼。

“雪，雪儿……”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比比东很快就辨明她的身份。

毕竟那有母亲听不出女儿的声音？

“进来吧。”

惊喜的美眸中却闪过一丝紧张和慌乱，很快镇定下来四下在房间中张望，最终快步坐在了桌桉旁，等到屏气凝神恢复冷静看不出端疑后，这才终于开口。

‘嘎吱！’

闻言，千仞雪推开房门。

大门向着两侧张开。

千仞雪走进房间的所有动作，都尽数被比比东收入眼帘。

一入眼的瞬间。

尽管已经平复情绪，但比比东还是略显动容。

没有罗刹身的影响，看到眉眼像极了自己的千仞雪，比比东的目光无比柔和与温暖。

但转念一想。

母女如今糟糕关系，她又很快将其藏于眼底。

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平静的神情。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样，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逃过一直暗中观察着的千仞雪，比比东在自己进门瞬间所有神情的变化，已经被其尽收眼底。

“这才是她吗……”

“小天说的，也不无道理。”

“比比东……”

千仞雪低声喃喃着，紧张的情绪化解不少。

正是因为比比东的反应，让她对自己这次所行的目的更有把握。

但紧随着目光一转。

千仞雪终于看到比比东如今的神态。

虽然脸上未施粉黛但却掩饰不住精致的眉眼，而然这份精致却同样不能盖的住已经弥漫满脸的憔悴与羸弱，暗紫色的秀发已经没有往日的光泽，脸色更是透露着病态的苍白，如今没有唇脂浸染的檀口同样是毫无血色，强撑着的比比东如今倔强而又虚弱。

再也没有之前那般英姿飒爽。

千仞雪眼神转而担忧，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你……身体如何？”

“不用你——还好。”

比比东怔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

“你来找我何事？”

“我……”

“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千仞雪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可是还未等到她开口，比比东却自嘲的笑了笑，“你是来看看我这个失败者的？还是为你那个爷爷来报仇的？”

“我现在已经是你们天使一脉的阶下囚，随便你们处置。”

“我，不是……”

闻言，千仞雪目光暗然。

想要向其好好解释，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这一幕。

比比东神色一紧，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暗道自己管不住嘴，想好了好好说话却又夹枪带棒。

要是这样把千仞雪骂走毁了这次交谈，那绝对是她最后悔的。

但谁让这是二十余年来她们母女二人经常交流方式，下意识的行为她也很难改变。

庆幸的是千仞雪并未离开。

这些年和比比东的谈话中，这些早已有所免疫。

她还是记得自己此行的正事儿。

“呼……”

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旋即千仞雪迈步走到比比东面前。

沉默了片刻后，最终深吸一口气，迎着比比东诧异目光，千仞雪缓缓的道。

“我都已经知道了……过去，现在所有的事情，爷爷都告诉我了。”

‘卡察！’

话音刚落，茶杯应声破碎。

比比东却像浑然不知一样，仍旧死死的攥住手中的碎片，任由它刺破手掌，鲜血的血液顺着洁白的手掌蜿蜒而下，‘滴答，滴答’的血珠散落在地面。

布满血丝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千仞雪。

“你的手……”

虽然对比比东的反应早有预料，但眼前一幕还是忍不住心惊。

四目对视。

趁机片刻后，比比东一字一顿的道，“你都知道了？”

“嗯。”

闻言，千仞雪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

沉默良久之后，下一刻比比东突然放声大笑，同时松开手中攥着的碎片。

“假的，都是假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身体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这一刻比比东身上所有的精气神和骄傲全部消失，整个人颓然的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比比东……”

见状，千仞雪心头一惊。

现在的比比东哪还有教皇的英气，完全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正要快步上前，却被其一把甩开。

“呵呵……”

还未等她开口，比比东只是凄然一笑，那双眼神凄凉且冰冷，“呵呵……我知道了千仞雪，你是那个老家伙派来羞辱我的吧？”

“不，我——”

千仞雪试图解释，但认定了的比比东却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恭喜你们成功了！”

比比东冰冷的目光看向千仞雪，自嘲的笑了笑。

“曾经武魂殿高高在上的教皇大人，实际上却是一个连自己清白都保不住，只能和伤害她的人委曲求全，拿自己女儿撒气的可怜虫而已。”

“哈哈哈……是不是很讽刺，哈哈哈！”

“千仞雪你应该很高兴吧？觉得我这个恶毒的女人，罪有应得？”

“哈哈……”

比比东凄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中。

千仞雪却感到一阵同情。

原来……原来这些年来比比东心中压抑着的愤满已经如此严重，当年的真相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对比比东造成的伤害还要更大。

而自己当初却如此对待她。

想到这儿，共情的千仞雪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已经泛红。

“母——”

可正在此时比比东却突然拾起一块儿破碎的瓷片。

没有任何停顿。

直接向着自己雪白的玉颈划去。

动作一气呵成，比比东更是眼神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对她来说当初的真相就是最后一层遮羞布，如今被自己的女儿毫无保留的揭露，再加上武魂殿一役的失败，以比比东的性格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动力。

她啊……

她比比东，可不像被千道流那群家伙奚落一遍。

也算是保留最后的尊严。

“不要！”

看到这一幕，千仞雪心头一惊。

现在的比比东已经不复往日的实力，经过罗刹神的破坏肉身孱弱到和普通人一样。

若是真的被瓷片划破脖颈，那必然是香消玉殒的结局！

千仞雪定然不会让此发生。

当即快步上前，一把打掉比比东手中的瓷片。

‘啪……’

瓷片砸落地面，变的更加破碎。

“怎么连死都不让吗？”

“你们——”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未等比比东开口，千仞雪心疼的一把将其抱住。

眼眶通红，泪水不禁潸然落下。

“妈，不是的，我从未想过羞辱您，我真的从未想过……我也从来没有高兴过……不是的……”

“妈，不是的……”

“我……我是您的女儿，我身上流淌着您的血脉，怎么可能会到此奚落……妈，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我……”

千仞雪口不择言，声音哽咽。

激动之余，下意识叫住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