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彬到来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孙语琦气急败坏地吼声：“于翔飞！你把枪给我！”

紧接着，他便看见了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唐台，于是忙得上前探了探脉搏，然而，身体都快凉了。

“这是怎么回事？”杨彬的脸色突变，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看着杨彬倏然铁青的脸色，穆南咬了咬牙，没说话。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情况了，结果于翔飞接下来的行为则直接将他自己推入了绝境。

就在孙语琦停下来的时候，于翔飞脸色挣扎了一下，突然朝杨彬开了一枪，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他的左臂上。

这一枪，不仅仅为孙语琦洗清了嫌疑，还彻底将他自己和FBI的羁绊给切断了。

站在杨彬身后的人，听见枪声之后立马赶了过来，而在这期间，于翔飞只淡淡地说了句：“唐台是我杀的……”

剩下的话他还没有机会说，外面的人便赶到了现场。

仿佛死了心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一般，于翔飞猛地一把将身边的孙语琦推开，然后扛着冲锋枪“突突突”地对着众人一顿乱扫。

于翔飞是FBI的高级搜查官，同时也是个出色的狙击手，这么近的距离，他手里的冲锋枪却愣是一个人也没打中。

而趁着众人躲避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被他推倒在地的孙语琦，然后毅然决然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在场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FBI探员，反应能力很迅速，就在于翔飞跳下去之后便有人举着枪冲到了窗口。

然而……暴雨滂沱的窗口下，早已不见了于翔飞的人影。

离得最近的俩人正要跳窗去追，这时却被杨彬喝了一声：“不要追了！就凭你们，追上去也是送死。”

“不是的……唐台不是于翔飞杀的……”

脑子乱成了一团麻的孙语琦，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看着杨彬急切道：“老杨，人是我杀的，不关于翔飞的事！”

说话间，孙语琦无意中看见了杨彬左臂上淌下的血，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想哭都没有眼泪可流。

明明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明明只要牺牲她一个人就好，为什么？！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穆南满心不是滋味，这种时候他多想能为她做些什么，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形之中，感觉自己输了一截，不由在心里暗骂于翔飞狡猾，竟然用这种方式，是打算让她在痛苦中记住他吗？

其实，就算她不说，杨彬也看得出来。

唐台脸上的伤很明显是新增的，而擅长射击的于翔飞，手背上并没有沾染血迹，倒是孙语琦的双手满是伤痕和血迹。

但现在于翔飞已经当场承认了，而且还当众朝他开枪，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了俩人的顶头上司那么多年，杨彬当然也看得出于翔飞的心意，既然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孙语琦，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想到这儿，杨彬不动声色地叹息道：“这件事我自会调查，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唐台带回去。”

不管是死是活，事情总得有个交代。

“现场就留给X的人和“穆家军”清理，另外我已经联系了当地的警察，你们现在将人抬到顶楼去。”

杨彬说着，又回头朝穆南低声说了句：“穆先生辛苦了，剩下的事交给其他人，你也和我们一起撤离吧。”

一天一夜的行动，穆南此时不仅一身狼狈，而且还一身是伤，满身疲惫。

他“嗯”了一声，然后缓步上前搂住了孙语琦的肩头：“走吧。”

孙语琦满心复杂地跟着他往外走，而在身后，杨彬则指挥着部下用床单将唐台的尸体裹起抬走。

走在去顶楼的路上，穆南用手捋了捋孙语琦凌乱的头发，低声道：“任务完成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反悔啊。”

她说过，唐台的任务完成之后，如果还活着，她就嫁给他。

可是她也说过，她欠于翔飞的命不仅要还，还要带着他一起全身而退，绝不会丢下他。

然而现在，她不仅没有还清于翔飞的情，还让他带着原本属于她的罪，从FBI的搜查官沦落成了通缉犯。

如果她就这么放任不管，昧着良心去过自己想要的“普通”生活，那她如何对得起为她不顾性命的搭档于翔飞？

这个念头，一直在孙语琦的心头萦绕着，紧紧揪着她的良知不放，让她痛苦不堪。

亲手了结唐台这件事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可她却无法原谅自己就这么“背弃”了于翔飞。

而以她对于翔飞的了解，他一定还在唐台别墅里和“唐家军”拼命，他是一个到死都不会逃离组织的男人。

如果她这时候离他而去，他必定九死一生，那么她将一辈子活在愧疚的沼泽里，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直升机，直到直升机起飞后，唐家别墅的火光越来越远之后，孙语琦才终于在心中作出决定。

趁着所有疲惫的人都昏昏欲睡时，她默默偎进了穆南的怀里，并伸手抱住了他。

穆南以为她是因为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心情放松了，便不疑有他地抬手搂住了她，并惬意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回去的路还远呢，先睡一会儿吧。”穆南闭着眼睛，面带微笑，满脸放心的惬意样子。

他话刚说话，孙语琦便探着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轻轻放开了他。

不动声色地将飞机上的降落包一个个拆解下来，最后一个则自己背了起来，最后再看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这大概就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告别了吧……

舱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只见孙语琦手里拽着一排降落包背对着舱门口，微笑着朝众人说了句：“再见了，大家！”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往外倒了下去，同时带走了飞机上所有的降落包。

外面风大雨大，她听不见穆南对她的呼喊，可她却看见了穆南拼命呼喊她的样子，以及他被人死死抱住时绝望的神情。

明明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可她却感到心痛得无法呼吸，迎着天空瓢泼的大雨，孙语琦第一次伤心地流下了泪水。

“穆南，我爱你……再见……”

含泪说完这句话，孙语琦伸手拉开了降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