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番外（一）

第一次见到她, 是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 她迎着落日的余辉坐在那里，浑身都染上了暖暖的光茫。

圆润的珍珠在她耳边晃动, 发出柔和的光茫。也让她整个人都如明珠一般璀璨, 如月华一般柔美。

匆匆许下婚约, 有些玩世不恭，却也有一丝庆幸。

她还那么小, 却已经有了让人驻足的魅力。

她在他们第一次相遇后，便...属于了自己。

心情没由来的飞扬起来。

她很爱胡闹, 可是她也有分寸。那些她从各地纳来的姑娘, 都被她妥善的安排和照顾着。

她很霸道, 她不喜欢自己与其他姑娘接触。哪怕那个人, 只是她的贴身侍女。

她很爱多心, 她总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会招女人喜欢。

可是她总是不记得, 有她珠玉在前，其他人又如何能够夺走他的视线。

她喜欢到处走，她也喜欢路见不平。

她总是有着很奇怪的想法。她说那些没有家世，没有能力的女人打扮漂亮地去上街, 其实就是为了给那些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抢的。

既爱慕了荣华富贵, 又得了世人的同情。他自己虽然不认可这样的说法。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 他遇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的时候，每每见此，他都会想到她的话。

没有自保的能力, 却如此高调，莫不是等着人来踩？

真的是一语中的。

美丽从来都不是错，但是有了美丽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便是一种错误。

事情越来越多，他倒也越来越希望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不要在盲目的乐观了。

她曾经定过婚约，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那人却找了来。

然后当着自己的面，污蔑她与人有私。

那个时候，自己是气愤的。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庆幸的。

若不是当时他们在一起，她岂不是要被人说三道四。众口烁金，在这个口舌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年代，他真的有些个后怕。

她总是那么张扬，她也总是那么欢乐地向前冲。

她游历在外，听到自己受了委屈，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独闯馅空岛，生擒白玉堂。

白玉堂将自己关了起来，她也将白玉堂和一群猫鼠关在一起。当时的自己是既好笑，又感动。

有多久没有人在意过他是否受了委屈了？

她是权贵，尚书亲爹，皇帝表妹，太后的外甥女，却心甘情愿嫁给自己一个江湖草莽出生的四品武官，可就是这样，她还担心会有别人抢走他。

他...哪有那么好？他又何德何能呢。

不地自从天子赐婚，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心定了。

不在患得串失，不在飘忽不定。

而她不知道，他的心也定了下来。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了。

因为君权天授，君无戏言。

......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些怪力乱神。以前读圣贤说的时候，先生就教导过他，‘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面前的纸人又要怎么说呢。

他听到她说若是自己受了伤，她就‘...毒死天下会喘气的。’

那样的猖狂，那是那么的霸气。可他却只看到了她眼中的紧张，他也看到了她的不平和愤怒。

这一刻，他是心疼的。心疼自己永远被人牺牲，也心疼她，为什么爱上他这样的男人呢。她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不用总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在他的解说下，包大人妥协了，这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看到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对她隐隐的不满，他心里其实并不愿意。难道他的女人就不能心疼他吗？

难道他的家人也要看着他一次次出生入死，而不能有怨言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

......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她为了他，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做为武官家属的心情，包大人也终于体会到了吧。

还有王干，那个顶替自己在开封府供职的同僚......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一天比一天更爱她。

他在等她长大，他在等她许嫁。

她终于长大了，他们可以成亲了。那一天，她穿着一身金红两色的凤冠霞披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这世间的周遭。

他终于将这份温暖他的月光揽在了怀中。

回乡祭祖，然后被拖延行程。他知她的用意，可是他并不介意。他总是在忙，他总是在不停的奔波，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他知道她会不高兴，可是他也知道她不会怪自己。

可是...他心疼她。

一生难得地放纵，他愿意成全她。

更何况，他们总是要回京的。

因为...家在那里。

襄阳王反了，他担心坏了。因为她带着孩子在宫里呢。

杀声振天，血染江山，他也心急如焚。

他知道她的能力，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担忧的心。

也唯有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每次涉险时她的心情。

今生他欠她良多。

......

相爱是那么的美好，相守又是那么的让人迷恋。

生离总有相见的一天，而死别却近在眼前。

弥留之际，他向她许下来生，可是她只是摇头哭泣。

他听到她说，‘我们没有来生，这一生都是偷来的幸福。’

她还说，‘今生过后，再无展昭。’

他想对她摇头，他想对她说不是这样的。这一生，是他求来的。是他前世在佛前苦苦地求了几十年，才求来了今年的相守。

他小的时候，会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一个男人守着一道墙，过了几十年。

他想说，他就是那个男人。而她...一定就在那道墙外。

因为在梦里，他清楚地听到墙的那一头传来的歌声，是她唱了几十年一直不在调上的《天仙配》。

他这一生，救人无数。出生入死，舍身取义。几十年来，从不曾懈怠。若满天神佛垂怜，许他夫妻二人再相伴，他愿生生世世倾尽所有。

不甘的慢慢阖上眼帘，他终将她一人留在这人世间......

番外（二）

他知道她不是芷若，因为芷若不会那么柔和地看着自己。

可他也知道，那就是他的芷若，耳后的那颗殷红小痣依然在他熟悉的位置。

她出了一次海，然后峨嵋易主。

他明显的感觉到在她的心中，峨嵋，张无忌都轻得毫无重量。

她...真的不是他认识的周芷若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无论她是谁，她只能是周芷若。

他跟着她，无论她去哪里。

他们走过玉门关，他们也去过洛阳看牡丹。他们在大漠看落日孤烟直，他们去江南泛舟游西湖。

他陪着她，夜入雷峰塔，寻找传说中那可能关压着白蛇的机关暗室......

然后，他陪着她去了一座小岛。

在那里，她好像并不想离开。

于是他回到中原，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然后再一次回到小岛，安排他们的婚事。

她好像知道他在忙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可是那重要吗？

他想，那并不重要。

无论她嫁或不嫁，她的身边都不会再有别人了。

因为他的要求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如果他们不能活着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

他从中原带来的几百斤炸*药，一定会带着他们和这座小岛一起灰飞烟灭的。

......

还好，她并没有让他实行最坏的计划。

她没有拒绝，她嫁给了他。

然后他们有了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她感到很惊奇，时而看看孩子，时而摸摸肚子。她很宠爱他们的孩子。

宠爱而不溺爱。

她告诉他们所有的孩子，没有不劳而获，就算是父母也没有任何的义务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留给他们。

她要让他们的孩子知道，付出才会有收获。

她还教会了他们的孩子，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她，不是他的芷若。

时间越长，他越知道她不是。

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般，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可是，还是那句话，是与不是，又能怎么样？

她已经是他的了。

他们有一座岛，他们有一群吵闹上进，漂亮帅气，聪慧可爱的孩子。

而他还有她，这就够了。

小岛的生活很平静，他们过得很舒心。可是孩子们却不甘这种平淡。

他们前半生一直在追逐，打斗中度过。几次生死擦肩而过，此时还能活着看旭日东升，赏夕阳西下，已经用尽了今生所有的好运道。

所以就算孩子们都离开了小岛，他们也仍是守着这座岛过着他们慢悠悠的生活。

她喜欢养兔子，因为他做得红烧兔肉最有嚼劲。

她也喜欢吃海味，这些年一直与她有往来的那个赵姓妖女，总会寄一些坛子给她。于是她便用那些坛子做了好些她自己做的醉蟹。

每个晚上，他们都会做上两个小菜，然后一人一盘子醉蟹，一壶女儿红。说些柴米油盐，说些儿女小事，或是说些他们曾一起闯荡过的江湖。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她。你是你，她是她。”他知道她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就是坏心地不告诉她。

只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说出来，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原来你真的知道。”他听到她这么说。

然后他笑了......

原来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过了一辈子。

原来...已经那么长的时间了。

不过他仍是要感谢上苍，幸好有你。

就算你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地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写这篇番外的时候，比写正文还早。我是真的喜欢何版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