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赵咏妮也没有想到几年不见, 她会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遇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生死大事面前, 那些窘迫都不算事儿，能活着别说是看见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 让自己去跪舔她都行。

狼狈的跑到持枪站在那里的小棠菜身后, 赵咏妮一边哆哆嗦嗦重复的说着追过来的人要杀自己。一边时不时的扭头看靠在车身上的林琳。

那副悠闲的态度, 着实让人厌恶。

林琳冷淡的瞧了一眼赵咏妮，然后便开始打量追过来的外籍男子。

从样貌到穿着, 林琳扫了一个来回后，心下了然。挑了挑眉, 笑得意味深长, 很好,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着小棠菜举枪与人对峙不下的样子, 林琳聚水为冰, 弹指间直接打在了对面那男人的膝盖处。

之后也没搭理赵咏妮，上前与小棠菜将那男子制服。

林琳拿起手/铐, 在小棠菜囧囧有神下非常不人道的将男子的左手和左脚铐在一起。之后拖起那男人，将男人靠边丢到路边，这才打电话给曾家原一行人。

“录个口供。”林琳从车里拿出一个本子，一边打开, 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小棠菜说了一句。

小棠菜接过林琳递过来的本子, 抽出本子一侧夹着的笔就开始盘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赵咏妮一会儿看看林琳, 一会儿看看那男人，面对小棠菜时，一点都没有人家救了她的自觉, 态度并不怎么好。

“姓名。”

赵咏妮抬了抬下巴，“她知道。”

小棠菜顺着赵咏妮的视线看了一眼蹲在那里打量谋杀未遂嫌疑人的林琳，见林琳头都没回，小棠菜便又问了一句“名字”。

赵咏妮不耐烦极了，“赵咏妮。”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看到了吗，他要杀我诶。”

就在赵咏妮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琳也通过魔法手段知道了面前的男人确实就是那个之前犯了两起案子的凶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林琳便站起身走到赵咏妮和小棠菜跟前。

“能不能好好说话。若是不能，我不介意将手/铐打开？”

“你...哼。”看到林琳眼底那抹期待与恶意，赵咏妮看了一圈附近，决定当个识时务的俊杰。

否则就算是面前的女人在这里打了自己，也没有证人给自己做证。

“他叫vanness，在中环开时装店的。我去他店里买衣服认识他的......”

之后赵咏妮就被这男人的身份和想像中的钱包样子吸引了，见这男人主动邀请她去他家，就乐颠颠的去了，然后差点被这男人掐死。

林琳勾了勾嘴角，闻了闻虽然跑了一身汗，但身上仍有些玫瑰香味的赵咏妮。林琳笑得很是轻蔑，“跟个陌生男人回家，赵咏妮你现在是越来越本事了。”

赵咏妮本身脾气就不怎么好，她虽然害怕林琳那对‘鬼父母’，可刁蛮的本性，也让她听不得林琳的挖苦。于是眼睛一瞪，气愤的看着林琳，“喂，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林琳被赵咏妮的问话逗笑了，用手指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得极气人，“你系不系傻呀？听不出来我在夸你呀。”

赵咏妮被林琳这么理直气壮的话弄得语噎，深吸了好几口空气，才用手指指着林琳和小棠菜，说要投诉她们俩，一定要投诉她们俩，让她们俩失业。

“投诉？失业？”林琳听到赵咏妮这么说，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上下打量赵咏妮，就在赵咏妮被林琳看得发毛的时候，林琳伸出手，拉着赵咏妮的胳膊来到vanness跟前，然后将赵咏妮推倒在地后，就准备打开vanness的手/铐。

“你弄死她，我就任你跑出一公里。怎么样？”说完压根不看赵咏妮惊惧的脸以及小棠菜那不可思议的惊讶，还笑得极温柔的对vanness说，“咦，你闻到了吗，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玫瑰香水的味道？”

林琳原来也偶尔会用玫瑰味道的香水，但自从这个案子一出来，林琳就换了另一个味道的香水，因此，林琳此时说玫瑰香水，其实只是在提醒vanness，他杀赵咏妮的原因。

果然，在林琳说完这句话时，vanness看向赵咏妮的眼神都带上某种疯狂的杀虐气息。

赵咏妮此时已经气得破口大骂了，她看向林琳的眼神都快要烧起来了。林琳身后不远处的小棠菜也纠结极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拦着林琳。

她觉得林琳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虽然有些时候嘴巴很冷，说话很气人。但她相信林琳一定不会让命案发生在眼前的。

做为警务人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林琳虽然不知道小棠菜是怎么出现这种错觉的，但不得不说，小棠菜的猜测是对的。曾家原等人马上就到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泄私愤？

她警务人员的形象，不能亵渎。

(→_→)

“嫌疑人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攻击人，我与小棠菜经过殊死搏斗才控制住嫌疑人，救下受害者。现在受害者受到严重的惊吓，估计她的证词不太具备法律效果。真是可怜呢，要是我和小棠菜再晚来一步，说不定就要步上前两位死者的后尘了。”

曾家原不自在的抖了一下，看向林琳的眼神里，都是明晃晃的‘你莫不是在逗我？’

还殊死搏斗？

你忘记你上次一脚将人家两百多斤的大汉从酒吧这头踹到那头的事了？

就这么一个嫌疑人，你还殊死？还你们俩个人一起去斗？

是当他心傻还是当他眼瘸呀？

反正曾家原是不相信自己总是出人意表的女下属会有什么殊死搏斗的事情发生。看一眼旁边一直局促不安的小棠菜，曾家原决定等晚一些时候再问具体情况比较好。

小棠菜也觉得她的三观都崩溃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信势旦旦的觉得苏盈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可当苏盈打开手/铐，看着凶手扑向赵咏妮时，她就觉得有什么在她的眼前碎掉了。

之后又看到苏盈将凶手扯回来，让赵咏妮喘气。等到赵咏妮喘过气后又松开抓着凶手的手......反反复复的让那个叫赵咏妮的人感受死亡降临的恐惧，就跟酷刑似的。她站在一旁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这种事情，更何况是当事人了。

是的，当事人赵咏妮都吓疯了。

一次次的频临死亡的恐惧，早就让她的情绪崩溃了。

她将自己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已，就连眼泪鼻涕都顾不上擦拭任其汹涌的往下流。

她看向林琳的眼神就像再看一个恶鬼，又恨又怕。

当警车到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林琳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杀意。

她想杀了自己？

“你看，我的上司和同事都来了，要记得投诉我哦~”

投，投诉你妹呀~

看着林琳一巴掌将vanness扇飞两步远，一边好心的给自己整理衣襟，赵咏妮便拼命的摇头。

林琳笑得犹如带着两只黑色触角的小恶魔，赵咏妮咬紧打颤的牙，除了拼命的摇头已经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然后她却又听到了更可怕的话。

“没关系的，你想投诉就尽管投诉。等到了警局，我会好好招待你的。放~心~吧。”

赵咏妮：......

主呀，求您将那个胆小懦弱的苏盈还回来。

林琳的这一番说词，凡是认识林琳的几乎就没有一个人相信。

哦，还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那就是曹志锐。

他还是没有走出之前苏盈的那段感情和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苏盈就是柔弱的。

看了一眼被其他女警安慰的赵咏妮，曹志锐发现他更希望看到赵咏妮去死。

若不是她们三人，也许苏盈就不会坠楼，也就不会失去记忆。

而如果苏盈没有失忆，就不会忘记他，忘记他们那段感情。

人在自己做错事的同时，都是习惯性想要迁怒旁人，曹志锐也不例外。

于是他看向赵咏妮的眼神便带出了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阴狠。

他想...杀了她。

曹志锐在这一刻散发出来的杀意，林琳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微微蹙眉，林琳犹豫了一下，便在曹志锐的身上打了一个魔咒。

有些事情必须说明白了，她不能让地下的苏盈再背一身孽债。

因为林琳‘怀疑’面前的外籍男子vanness很有可能就是前两桩命案的制造人，于是在问清楚了vanness家的地址后，重案组一分为二，一部分带着赵咏妮和vanness回警局录口供，一部分带着鉴证科的人去vanness家里找证据。

曹志锐看了一眼董岸风，又看一眼林琳和被女警扶着上警车的赵咏妮，直接找了个借口跟着另一组的人回了警局。

林琳见此，连忙叫住他，然后小跑着到他跟前，与他约了一下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的事。

曹志锐没有想到林琳会主动约他，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琳，突然眼睛放光的问林琳，“盈盈，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林琳抽了抽嘴角，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对曹志锐说，“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吧。”

曹志锐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林琳主动约他了，又高兴的直点头。

董岸风离得老远，并没有听到林琳说了什么。林琳又背对着他，所以他只能从曹志锐的脸上表情去分板林琳跟他说了什么。

直觉认为，应该是不会太让他高兴的话。

......

众人来到vanness家中，在vanness家中发现了血迹，花粉以及与前两个死者有关系的地垫和红蓝胶袋。现在只要提取vanness的精液就可以确定vanness是不是前两场谋杀的凶手了。

其实案子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算是破了。因为哪怕是没有提取精液，vanness的家都是命案第一现场。

曾家原没有想到案子会破的这么迅速，看看林琳又看看小棠菜，有些不可思议。

林琳耸耸肩，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巧。

她连明天的广播要说什么都想好了。

比如说，邀请陌生人回家，或是去了陌生人的家里，一/夜情后，突然发现少个肾......

够惊悚，够刺激吧~

所以说没有防备心，再乱搞男女关系，真的非常容易出事哦~

╮(╯▽╰)╭

且不说第二天一早，曾家老少在听了林琳的广播后是什么感想，只说这一天晚上下班后，董岸风看着林琳坐上曹志锐的车又是什么感想吧。

像是打翻了醋瓶子，酸不溜丢的。

不自觉的走到林琳家楼下，靠着门柱傻傻的想着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边不可思议的想着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一边却是脚底生根没有想要离开一步的打算。

董岸风站在这里怀疑人生和动机的时候，林琳与曹志锐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港式茶餐厅。

林琳特意要了一个包房，然后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等到曹志锐也点完菜了，这才将手上的菜单递给侍应生。

等菜的时候，曹志锐的心情又是忐忑，又是不安。带着几分兴奋和期待。

“盈盈，我”

林琳伸出手，制止了曹志锐要说的话，“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话再说。”

曹志锐顿了一下，看向林琳的双眼瞬间盛满了悲伤。

他不傻，听到林琳这句话，曹志锐便感觉出了什么。

至少一会儿他们的谈话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少时，他们点的菜口都上来了。林琳给曹志锐盛了一碗汤，然后笑着问他，“你和苏盈有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白色的鱼丸，翠绿的香菜，看着面前的汤碗，曹志锐缓慢的摇了摇头。

“认识盈盈的时候，正好是八九年的团契。我当时还是个穷学生，别说来这样的餐厅点上这么一桌的饭菜，就是去路边摊请盈盈吃一碗面，都要在心里算计一番。盈盈很体贴，从不像旁的女朋友那样会让男朋友送她东西。我那个时候总是想，等将来工作了，有钱了，一定买最好的礼物送给她。”还有她喜欢的大壁炉。

林琳喝了两口红豆沙，又继续问他，“你还记得苏盈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吗？”

曹志锐看一眼林琳，依恋的看着林琳的容貌，然后眼中的光芒又渐渐的暗淡下来，低下头，拿着汤勺搅动着面前的汤碗，“盈盈是个非常腼腆的女孩，温柔善良，又有些胆小怕事。而你则不同，洽洽相反的同时，还有着刀锋一般的锐利。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人会在失去记忆后性情变得这么多。”

林琳轻笑一笑，“因为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呗。”

曹志锐浑身一颤，似是相信，又似是想不通的看着林琳。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西贡那家孤儿院闹过鬼的传言？”

曹志锐点头，“听里面的义工和小孩说起过。”当时林琳出院没两天，曹志锐想要见林琳，却找不到理由去见她，于是时常在课后徘徊在孤儿院外面。所以关于孤儿院闹鬼的事情到也听说了一些。

因为信仰的关系，他虽然听到了但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林琳听了曹志锐的回答，便不再说话，专心的吃着面前的吃食。这家餐厅的水晶虾饺做得很好吃，红豆沙也非常的香甜，林琳准备一会儿走的时候，定上几十份放在空间里，留着以后吃。

一顿饭，林琳吃的很幸福。可是看着林琳好胃口吃喝的曹志锐却是丁点胃口都没有。

林琳刚刚透出来的话，充分的说明了一件事情。

她不是苏盈。

等到林琳吃过饭，又要了一壶茶慢慢的喝起来时，曹志锐才放下举了半天的汤勺。

“盈盈是不是当时就已经，已经去了？”在相信恋人已逝与相信恋人忘记自己，不再爱自己之间，曹志锐选择相信前者。

“嗯。”林琳点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世上就是存在着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以前吧，我挺看不上你的。也不愿意跟你说太多的话。不过现在想想，当时事发时你才多大，有些懦弱和胆怯也是人之常情。文凭试那天，我把话说得太重。你能不受影响，没有自暴自弃，我也少了些许自责。”

“...那你今天？”想到之前对他的态度，再想到今天突然的邀约，曹志锐很快的明白林琳所谓何事了，“是为了赵咏妮？”

其实就算当年这个案子立起来了，以当时香港的法律，动手的霍少楣并非蓄意谋杀，最后也不会判死刑。这一点，林琳与曹志锐都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林琳嗤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并不是为她们，她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是为了你和苏盈。”

“我和盈盈？”曹志锐有些诧异的反问。

“对，就是你和苏盈。我既用了苏盈的身体，自是想还她一个果报。我不想看你将大好前程葬送，用的还是替苏盈报仇这样的理由。苏盈一生坎坷短暂，若是你再用这样的理由为她报仇，会消减她身上的福报，让她本来平凡又安稳的来世充满了不确定。虽不会造成她再一次早夭的命运，却很有可能让她的命运更加的颠沛流离。”

顿了顿，林琳又继续说道，“至于你，手上若是沾染了人命，死后不得投胎，即便投胎也是堕了畜生道。怕是再也没办法与苏盈再续今生这段情缘了。”

曹志锐听到林琳这段话，本能的不想相信。

你让一个信教的去相信这些鬼呀神呀的话，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看着林琳义正言辞的神情，再看一眼林琳为了加强她话里的可信度，特意用天师手法招来的游魂。曹志锐想不相信都难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他却不能不在乎苏盈。

他不能再为她添业障了。

半晌，曹志锐看向林琳，郑重的向林琳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林琳笑着摇头，“你不怪我现在才告诉你真相就好。”。

若不是看他仍就想要宰了赵咏妮，自己才懒得跟他说这些呢。

曹志锐也不知道要不要怪林琳现在才告诉他真相，可怪不怪都已经没有意义了。“...盈盈她，我们以后还会再相遇吗？”

林琳仔细的看了一眼曹志锐的面相，“会，但这辈子怕是遇不上了。”

曹志锐：“......”

话说完了，林琳便站起身，拿出钱包准备去结帐。然后曹志锐就喊住了林琳。他希望这一顿由他来结帐，就当是自欺欺人，今天晚上他与苏盈一起用了一顿晚餐。

当年他家里的条件并不好，父亲打零工，母亲常年生病。哥哥当时也在读书，家里两个大学生，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当初与盈盈在一起的时候，他唯一送她的，不过是几本聂宝意的小说。现在他有了经济能力，却没了她。

林琳抿了抿嘴，有些同情面前这个男人。

由着曹志锐开车送她回家，然后再下车后，虽然不太愿意，还是同意了曹志锐的请求，允许他抱自己一下。

脖子里滑进几滴凉凉的水珠，林琳僵着身子，双手下垂由着这个男人抱着自己哭泣。心中同情他的同时，还在心里祈祷着他可别流鼻涕。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死去，苍天确实有些太草蛋了。

拍了拍曹志锐的肩膀，曹志锐这才松开抱着林琳的手。双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然后又对林琳道了一声谢，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琳，这才开着车离开了。

看着曹志锐开车离开，林琳这才转身准备进单元楼。然后一转身就看见单元楼门口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董岸风。

董小受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