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向死而生；

吾辈向死而生。

……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那是仅仅存留在米格尔残存的记忆之中，就连深刻都算不上的零碎琐事一般的微小记忆，被米格尔的大脑塞在记忆的缝隙之中，若是能够删除的话，恐怕米格尔早就应当已经遗忘了吧。

米格尔不记得那件事情，但是脑海之中仍旧存在着。

——曾经，：“米格尔·艾格特”做过一个渺小到不值得一提的噩梦。

那应当被算作是孩童时期的记忆吧，在年幼的深似海，做了一个类似于传记小说一般的噩梦。

不断战斗，拯救世界的勇者，无论遭受到怎样的磨难都不会死亡，不断地受伤之后身体又被不断地修补，器官化作了零件一般的东西，缺少了什么就依靠别的零件补全回来。

年幼的米格尔十分的好奇，等到一路经历死亡，战斗到最后，拯救世界的勇者究竟还能否算作是“勇者”呢？身体上没有一丝一毫是原本保留下来的东西，就连大脑都被拷贝记忆复制下来，最终战斗下去的人究竟是勇者，还是在冒险的途中诞生的，被称为”勇者’的个体呢。

那应当算作是噩梦吧，因为问题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的答案，这是从天生的身体，朝向思想和观点过度的进化。无论从何种角度都能够求得答案，又无论从何种角度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这件事情倘若不亲身体会的话大概不可能明白理解吧。就像是从前，小时候的米格尔想不通倘若思考一样，那么完全地更换身体，就连大脑和心脏都被完完全全地替换成了别的东西，就算记忆和思考完全一样，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又或者完全没变的家伙，真的算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从前的米格尔得不到答案，但是现在的他正在慢慢地了解这个过程，就好像小时候的他从没有想过的事情一样，能够达到那种程度的人类，实际上早就不能够将其称作人类了才是。

既然不是人类，那么自然而然的也不可能再继续使用人类的思考方式来进行思考。

对了——倘若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米格尔得出一个既定的结论的话，那么答案恐怕就只剩下一个了吧。

这并非是单纯的器官替换又或者是暴力的修补，这是一种进化，现在活动着的人只是保持着人类模样的“东西”而已，实际上内在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只有外壳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

蒸血骑士不畏死亡，没有人类是生来不畏死亡的，就算变成了非人的存在，作为人类的思考方式倘若不被改变的话，除了内在之外仍旧和人类没有任何两样。蒸血骑士不畏死亡奋力战斗的时候，正是当蒸血骑士认识到自己早就已经“并非是人类”这一点的时候，正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才不惧怕人类的死，正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才不会以人类的方式死亡。

这哪里是什么身体结构的变更啊，米格尔看着从自己被贯穿的腹部缓缓地涌出来的黑色的犹如泥浆一般的粘稠物体，那些东西正在缓缓地化作他的血肉，他的骨头，正在缓缓地犹如玩泥巴的孩童一般，粗暴地填补着他的身体呢。

“啊……是这样啊，是这样啊。现在我完全理解了。”

火焰一瞬间失去了温度。

或许是那火焰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温度吧。

随后下一秒中失去的，是眼瞳之中漫天的赤红色彩，颜色在米格尔的眼瞳之中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犹如古老相片一般的黑白色。

被放大的是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血液跳动的声音，呼吸声，蠕虫爬动的声音。

就算那些东西真正存在着，火焰正在灼烧着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或许对于人类来说，热量，温度，疼痛这些东西都是在战斗的时候必要的东西吧。但是对不不似人类，被深渊感染的恶鬼来说，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东西就足够了。

米格尔轻轻抚平了自己甚至就连伤疤都没有留下的腹部，他的身体颤抖着，手握着融铁直剑的右手之中，不断熔融下来的铁浆缓缓地从他的右臂包裹了半个身体，那滚烫到足以生生地烫死活人的铁浆将米格尔的右手手臂连带着右边大部分的身体，右腿以及头颅严丝合缝地包裹住，随后缓慢地凝固，熔岩铁的颜色缓缓地褪去，剩下的是漆黑色的犹如盔甲一般的铁块。

米格尔的手掌缓缓地抵住了自己的额头，那已经完全被铠甲包裹的头部，仅仅属于骑士头盔的狰狞燃烧的部位，眼瞳之中总露出了凄厉的红光。

“我……不再做人了。”

融铁直剑咆哮着，就好像是在回应着米格尔的声音一般。

男人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的声音穿过了头盔传入了米格尔的耳中。

“真是惊人，你的成长速度是我见过的所有蒸血骑士之中最快的。太过早地舍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这就说明你从前开始就是个牲畜一样的家伙啊。”

血液在男人的身体上缓缓地凝结成块，他的身体上早就没有鲜血可流了，但是脚下有着大片的血液，不管是腐臭的还是干枯的，还仍旧有缝隙可以榨出来血液，还有血液能够燃烧。

“但是……真是遗憾，你成长的越快，我这边看到之后可就越来越大不舒服啊。我最后在问你一次，把我的剑还给我，如何？就连它自己都在渴求着和我的血液相融呢。”

男人说的没错，剑在翁鸣着，那是足以让任何人动摇的声音，但是米格尔的右手握住了剑柄，就没有想要再把它松开的打算了。

“你那干瘪的身体，恐怕也挤不出来几滴血液了吧。”

骑士的佩剑是只属于那名骑士的——去他的狗屁骑士礼仪，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会放开，就算是用抢用夺的也好，米格尔找到了让自己变强的办法，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放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