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杨又惊又怒。

惊的是对方似乎是修行中人，还和老爷平辈论交。

怒的是对方一张口就说老爷炼制的灵香有问题，要知道自己售卖了这么多灵香，除了价格贵一点，就不存在其他的问题。

圆脸杨思索了一下。

眼前这个肮脏的乞丐要么本身是修行中人，要么是疯子。

若是修行中人，即使口出狂言，自己在不知道对方和老爷关系之前，最好也不要乱答话。

若是疯子，只需要细细盘问，就可以看出端倪。

“这位阁下，老爷如今在闭关中，不知道你买的是何种灵香？似乎我从来没有在雅阁中见过你。”

听到圆脸杨的回答，老鬼神色一苦。

闭关！

果然，九难之后，气运全消，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仿佛被天遗弃。

之前和一莫名其妙的神秘人争夺龙血草，虽然胜了，但是却被对方用秘法勾引出道种邪念，以至于自己甚至难以控制自身，连遁行阴阳都做不到。

只能够在龙口渡鬼市先找寻一下克制道种邪念的方法。

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真的找到了一门‘善比丘菩提香’的炼制，借助对方给的‘松涛养魂香’暂时压制住伤势，搜寻到剩余灵材，准备炼制之时。

才知道这是贼老天故意埋下的伏笔，这‘善比丘菩提香’的炼制难度超出自己想象。

几乎将自己积累的家当败了一半，最重要的是还根本看不到成功的苗头。

没办法之下，自己才回转龙口渡，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找李长青帮忙炼制。

但是对方居然闭关了！

“何时能够出关？”

老鬼急切地问道。

“这我哪能知晓？”

圆脸杨越发肯定面前这乞丐非同凡响，但是不知道对方有何怪癖，居然打扮成这般模样。

“你不能够联系到他吗？他现在在何地，可是在捉妖司内？”

“瞧您说的，您看样子也是修行中人，自然知晓修士闭关的重要性，老爷这次郑重吩咐，他功成之时，自然就会出关。”

“该死！”

老鬼越发急躁，右手握拳，锤向左掌，自己以‘三弊法’暂时托着九难劫数爆发，若是不能够快点恢复实力，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劫难。

而且自己回到龙口渡，这里本来就是大劫爆发的节点，稍微有劫难降下，就绝对不是自己现在能够抵挡的。

怎么办？

必须要先想一个办法延缓灾劫。

就在老鬼思考的时候，黄飞虎和安芸儿走了进来。

老鬼看向黄飞虎，眼睛一亮。

对方修行了《九宝莲灯观想法》，而且本身还气运充足，鸿运当头，是长青道人的徒弟？

他眼珠子一转，瞬间有了暂时脱劫的办法，不过这办法不能够在圆脸杨这种老江湖面前施展。

他对圆脸杨拱手说道，“我与长青道长有旧，他若是出关，你就言当初莲灯之法可好用否？”

莲灯之法······

黄飞虎和安芸儿微微诧异，他们刚想要开口询问，眼前哪里还有老鬼的身影。

“杨管事，刚刚的是谁？”

安芸儿询问道。

圆脸杨见识了对方神通，声音沉凝，“应该是老爷的道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晓。”

这种修行者互相拜访之事时常出现，所以三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等李长青出关之后，自然会知晓对方是谁。

“我和飞虎领了一个斩杀水怪的诛妖榜，想要在柜台上预支一些灵香，用来换取修行物品。”

李长青虽然赐下修行之法，但是各种具体的修行物品并没有赐下，而是让两人到雅阁预支灵香，自己换取，就是想要培养两人独立行事的能力。

圆脸杨点了点头，知道老爷对着两名记名弟子期望很高。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以我的权限，可以预支给你们十盒‘后主帐中香’，一盒‘松涛养魂香’，一盒‘熊虎降真香’，这些灵香可够？”

安芸儿和黄飞虎对视一眼，“够了，谢过杨管事。”

如今龙口渡变化，修行者日渐多了起来，本来的鬼市已经满足不了修行者之间的物品交换，所以望江楼旁边兴起了一个新兴的坊市。

现在天色有些晚了，两人绝对在雅阁修整一夜，明天再去兑换物品，尽快完成诛妖榜，早日入道，争取成为老师的亲传弟子。

雅阁的静室之中，‘松涛养魂香’在石炉中点燃，散发出悠长的香气，这些香气汇聚于黄飞虎的灵台，一盏青灯在黑暗中点亮，吸收香气，滋养魂魄。

九宝莲灯观想法确实是上佳的入道法门，可以在入道之前就修行神魂，黄飞虎完成五禽五行戏的修行之后，李长青就传下了这门观想法。

“舒坦。”

一大半的香气被莫名的力量掠夺走，老鬼苍老的声音在黄飞虎灵台上响起。

“是谁？”

黄飞虎即使愚钝，但也明白自己身陷险境，居然被人不知不觉控制了灵台。

“是我。”

老鬼勾勒出自身形象，映照在黄飞虎脑海中。

“老师的朋友？”

黄飞虎回想起下午时见到的老鬼，微微松了一口气，“前辈为何捉弄我？”

“前辈？”

老鬼声音飘忽，另外一盏华贵的九宝莲灯在黄飞虎灵台上点亮，有两色灯焰，汇聚七宝琉璃，不过明亮的灯光似乎被一团阴影蒙住，难以照耀灵台。

同出一源的气息让黄飞虎灵台上观想的九宝莲灯光芒大放，对观想法一些不懂的地方也突然明悟过来。

“你修行《九宝莲灯观想法》，应该叫我一声师伯。”

黄飞虎没有多想。

《九宝莲灯观想法》来自于老师，如今这位前辈也会，确实应该叫一声师伯。

“师伯。”

“嗯。”老鬼得到这声应诺，顿时将自身气运和黄飞虎勾连，以‘遁一法’隐藏在黄飞虎灵台中躲避灾劫。

成为九难真人，他争斗的本事日渐稀疏，但逃命的本事却更上一层楼。

贼老天。

老鬼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你老师暂时在闭关中，我这个师伯刚好有些空闲时间，这段时间就寄宿在你灵台之上，传你一些修行之法吧。”

黄飞虎没有多想，连忙道谢，“谢谢师伯。”

他天资愚钝，不仅比不上鸿哥，连安芸儿也有些不如，有师伯帮助，让他顿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黄飞虎的袖口，萌头符想要飞出，又缩了回去，似乎也在犹豫这件事到底算机缘还是算危险。

······

南天门上，亿万里的黑色雷霆纵横不休，击打这远处的金色云海沉浮。

李长青盘坐在金色的门扉之前，五心向上，头顶灵台没有如以前一样大方光明，反而中心出现晦暗的一点，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渊，浩瀚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海渊吸收，丝毫不见减少。

这南天门之上，最纯净的九天玄清之气近乎无穷无尽，虽然有南天门光罩的阻隔，但也比下面世界最顶级的灵脉还要好上一筹。

灵脉生成灵气有数，还要供养一门派无数修士，所以分摊到个人身上的灵气有数，还会和一方天地结下因果，这就是九难真人和三灾真君灾劫的最主要来源。

李长青吸收残破天庭的灵气修行，虽然也有因果，但却分摊到诸天万界，因此在具体的一方世界中，引起的因果反噬远远小于他人。

突然，坐着的李长青向内‘坍缩’，竟然也凝聚成了一个幽深无光的暗点，让人看不清虚实。

用神识仔细观察，才发现，并不是李长青本身坍缩，而是头顶上那点幽暗的灵台将周围的光线都吸入，造成一片无光的黑暗。

归墟真意，成。

李长青睁开眸子，眼中仿佛有一条幽暗的星河流动，虽然没有之前一样璀璨夺目，但是却更加幽深，更加难以形容。

“不破不立，既然已经明悟了新的道路，那么之前的老路留着干什么！”

李长青眼中闪过决断。

只见那幽深如同黑点的归墟继续向内探索，竟然影响到了周围已经凝实的二寸灵台，灵台一寸寸粉碎，一抹抹真意浮现，天河，地脉，动静，阴阳，太阴，太阳······

这些真意或化作虚幻日月，或化作连绵山丘，或化作星斗天河，最终融入归墟之中，万法沉寂，只留下幽深一点。

破碎了自己修行的诸般真意，李长青甚至有种倒退回凡人的感觉，一股空虚，恐怖对未来迷茫的心绪浮现。

随着这缕心绪浮现，归墟真意越发浩瀚起来，仿若是一条虚幻的大道真理，甚至反过来要将李长青的血肉吞噬。

大寂灭，大恐怖之中，外物不显，连本身的存在都近乎于无。

李长青身上浮现一抹悠然的气息，寂兮寥兮，近乎道矣。

一抹水波纹在他身前抵挡开，从幽暗的归墟之中，一株青莲生长。

不增不减，复返道德。

之前孙炳虎入道之时，体内煞气，杀气，死气同样凝聚成恐怖一点，但是道德真意仍然可以定住这般变化，所以李长青才敢以归墟吞噬自己诸般道行，就是为了将收摄的道德真意化作自身道路。

“此乃归墟种青莲。”

有着不增不减的道德真意护住本心，李长青缓缓收功，查探此时自身的状态。

首先是归墟真意本身，接连吞噬了种种强横的真意，已经超出真意的范畴，近乎于道痕。

真意有着仙神之意，山河之形，所以可以帮助修行者借假修真，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大道，只是修士感悟天地，凝聚的一抹气息。

而道痕不同，乃是真正大道痕迹，真意蜕变产物。

一经催动，就不再是幻化形意，而是勾连天地之道。

一般来说，只有成就九难真人，超出个体限制，感悟天道，地道，人道等诸般大道，才能够返璞归真，化为道痕。

就比如编写《坎源水经注》的鬼仙，他就是想要将天下水系真意收拢，复返归一，领悟水行大道，尝试凝聚出坎水道痕。

“还只是近乎道痕，尚不是真正的道痕。”

李长青对灵台上的归墟真意有着清楚的自我认识，同级若是真意比拼，只要没有遇到那种领悟道痕的怪物，自己应该是占据绝对优势。

归墟收拢诸般真意之后，李长青本身觉得空落落的，以前惯用真意一时间都难以施展，就像是突然忘了一般。

“这算不算是忘刀之境。”

他自己调笑了一句，挣脱之前的固有认知，重新感悟，以自己现在的眼界，必然能够破除知见障，更上一层楼。

甚至自己本身的真意并不是完全消失，想要使用，随时都可以取回来。

李长青心念勾连五行灵君，黄云莲，眼前顿时浮现出六方灵台，灵台之上，诸般真意如同星辰般闪烁。

应身成就法，先渡人，再渡己。

李长青勾连灵台的时候，五行灵君和黄云莲也同时感受到了李长青。

“怎么回事？老爷的气息怎么衰退了那么多，近乎于普通人？”

茅草屋内，黄云莲不顾消化两尊鬼仙魂魄，震惊地起身。

“不对，不是衰退。”

黄云莲细细回想起刚刚的感受，一抹悸动浮现，这种悸动和灵台之上的终末神雷符一般，同样恐怖至极，对她的生死蜃之身有着绝对的克制。

“这是老爷的警告？”

黄云莲赶紧低下头，不敢东想西想，认真地将第三种地煞收摄于右耳窍。

确定自己可以通过六尊应身随时取回之前感悟的真意后，李长青重新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修行上。

他之所以用归墟真意粉碎自己诸般道行，就是为了重新修行《都天神雷先天一炁总纲》，这总纲之中，第一步就是要求模拟混沌之形。

自己灵台凝实，已经蕴含诸般大道，显然是不能够作为混沌之形的。

但归墟可以，归墟是天地循环的一部分，诸般规则流入归墟之后，会被粉碎，重新化作混沌，待到天地都完全融入归墟，自然从中再生出一位开辟之神，重开混沌寰宇。

自己以道德真意超脱物外，不增不减的性质，化作青莲种于归墟之中，重新孕育出混沌之胎。

这就是李长青为自己准备的道路，《归墟种青莲》。

最后《九煞生死法》，《玄清五行经》，《归墟种青莲》三者合一，斩破过去之我，成就未来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