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的命运，将你紧紧束缚，你永远也无法摆脱。”

高朗尼冷笑道。

镜中灵再次操控了他的身体，这个从高朗尼小时候就与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灵体，带给高朗尼的是一份无法摆脱的命运，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经有了一个注定的结果。

高朗尼的身体渗出了黑色的液体，如同流动的黑色泥浆，他猛然冲了上去，这一刻就连安亚，也有些不确认这是愤怒的高朗尼，还是操控高朗尼的镜中灵。

一柄刻刀上下翻舞，银色的刀痕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魔力形成的痕迹。

就如同一张细密的网，不断的收紧着安亚的生存空间，而安亚面对他的攻势，所能做的，也只有后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泽梅尔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高朗尼目前确实是一位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终于抽出了伸往怀里的手，随后大量的魔法铭文就在他的左手上浮现，身后一个圆形的魔法阵浮现而出，转动着，汲取着外界的魔力倒灌入泽梅尔的体内。

汹涌狂暴的魔力，从泽梅尔的身体，一直运输到左手上，魔法的流光缠绕在他的手上，一道巨大的火焰喷涌而出，向着高朗尼席卷而去。

三阶天赋法术.火势如洪！

与此同时，泽梅尔的双眼浮现出大量的魔法铭文，不断的排列重组，而他手中涌出的火焰，从赤红变为了白色，炙热的温度，让地面都出现了融化的痕迹。

这是异能！

安亚凭借着庞大的数据库，分辨了出来，他的情感模拟模块出现了讶异的反应，异能，这在古尔奥塔的超凡者中算是少有的力量了，而且能强化法术，很显然是一种较为强大的异能。

看来当初晋升为超凡者的时候，这位泽梅尔王子一定献祭了不少东西，会是什么呢？灵魂、情感、记忆……许多的猜测涌出，但是看着被火焰吞噬的高朗尼，安亚并没有因此而松懈。

他的双眸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呼吸间灰白的钢铁之雾涌出，组成雾气的钢铁粉尘在他手中凝聚出一柄钢剑。

泽梅尔也肃穆的看着被火焰席卷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安亚，郑重的道：“安亚阁下，能看出来问题吗？”

“呵呵……被困住了啊。”

火焰困住了高朗尼，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在外面监视这里的隐语者应该能很快的反应过来才是，这可是兰诺最精锐的部队，但是直到此时，他们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而安亚模拟了一部分安瑟的洞悉之力，这算是另类的使用了属于安瑟的神术，因此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教堂，被笼罩住了，已经化为了一个孕育之地，孕育着一个诡异的无名之物。

不过……他正是为此而来！

安亚始终保持平静的笑容，没等火焰消失，他就举起了长剑，长剑之中也涌现出了大量灰白的钢铁之雾，向着白色的火焰涌了过去，形成了钢铁的洪流。

这种由钢铁骑士的力量所衍生的力量，虽然不如他肺部的纳米刀刃锋利，但也足够强大，甚至不逊色于此次使团中众多钢铁骑士中的最强者赫卢德。

轰！

火焰与钢铁交融，其中的魔力彼此碰撞，形成了一场小型的魔力乱流，火焰散开，零星的火点逸散，甚至舔舐到安亚与泽梅尔的脸庞，但他们都是一脸默然的看着火焰散开的中心。

那是一个残破的人性伫立在那里。

他被铁水所包裹，露出的肌肤也是严重的烧伤，他显得狰狞而又怪异，大半张脸和脑袋都被铁水所覆盖的，身体显得很是畸形以及瘦小，这是因为大部分的身体被铁水和火焰烧化的缘故。

但是……他却仍然活着。

“顽固、畸形，恶心的力量。”

泽梅尔冷冷的道。

他从高朗尼的残躯中，感知到了一种属于黑暗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只欲作呕，这种感觉仿佛就来源于本能。

安亚则是没有说话，他如同刚现身时的那样，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高朗尼的喉咙似乎被烧穿了，但是他却仍然又漏风似的恐怖声音，缓缓道：“当然了……比起拥有完美命运的你们，我所获得的一切，自然理所当然是丑恶的。”

泽梅尔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淡漠道：“自怨自艾的人，是看不到前路的。”

“这句话，我很赞同呢。”

安亚轻笑道。

他的情感模块，在此时模拟出了一个想法，创造他的主人安瑟如果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会是如此觉得。

听见他的话，高朗尼用原理不明的说话方式，恨声道：“你天生就注定可以高高在上，可以高傲璀璨如星辰，就算只是一个私生子，一辈子都得不到承认，你也可以当一个大商人，或者成为别的贵族的孩子，继承他们的爵位，甚至可以暗中执掌伽罗斐尔家族的某个势力，而且你的那个病痨鬼哥哥还选中了你，而且竟然还允许你替他处理各种事情，就像是你才是南境大公一样！”

“而我只是尘埃泥土里打滚的人，孤儿、乞丐，这就是我的幼年！”

“就连收养我的商人，暗中也是令人作呕的打算，要不是我展露出了雕塑的天赋，我就跟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被卖入红房了！”

“你们的认知，又怎么可以用到我这种人身上！”

他的声音就像是深渊中刮来的阴风，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安亚凭借着洞悉神术，隐隐可以看到，镜中灵和高朗尼的灵魂正在不断的融合，这一刻的所说，可以说是高朗尼内心中掩埋在最深处的怨愤。

“你提到了……红房？”

泽梅尔楞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与茫然，回忆起了曾经的记忆。

高朗尼却也是一愣，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已经很难在看出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身体却明显的凝滞了一下，“你……不应该知道，红房，泽梅尔殿下。”

依然恐怖的声音，但是安亚和泽梅尔都感觉到那种诡异的感觉在淡去，此时主导这具身体更多的意志是高朗尼。

“原来，你竟然与红房有关吗……我……”

泽梅尔的话凝滞在了喉咙里，本来自从战斗开始后，就冷漠异常的神情，不在维持。

似乎有变回了那个往日里，那个温柔平和的王子，只是他的神情中却多了一些悲伤。

“我曾经调查过很多次，但是我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泽梅尔复杂的看着高朗尼，轻声道：“你也是红房的受害者吗？”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此时的高朗尼又恢复了几分平静，询问起了泽梅尔，而安亚则看到，高朗尼的身体内部，高朗尼的灵魂不顾一切的疯狂压制住了镜中灵，这是完全依靠记忆所做出来的奇迹。

虽然维持不了多久，同时也因为镜中灵与高朗尼的联系极为密切，但也是足够令人惊讶。

而泽梅尔看着高朗尼如今的这副样子，缓缓讲起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段过往。这是一个有着一些俗套，也不具备童话结局的黑暗故事，既是泽梅尔顽劣的国王，同时也是泽梅尔蜕变的契机。

“……我的侍从，利西拓尔，被选中成了我的侍卫，他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也可以说是我的朋友。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妃子，剩下我后没多久就死了，死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多的排挤，我的老师都是非常优秀的学者，那时的我努力的扮演着一个好学生、孝顺的怯懦王子……”

“我戴着面具生活在王宫之中，在利西拓尔之前，我还有过五个侍卫，但是他们都受不了我暗中的折磨离开了，离开的方式是身躯残废，不能在担任侍卫，而利西拓尔的前任，则是被我打死的……”

高朗尼剧痛的灵魂，忽然涌出了绝望，他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相信的看着的泽梅尔，哪怕是泽梅尔亲口说的，他一时间竟也无法相信。代表着王国底层人民，立志改革，将自己置身与危难之中的高洁王子，竟然跟一些顽劣邪恶的上层后裔，是一样的吗？

镜中灵不断吞噬他灵魂的刺痛感，让他清醒了，但也陷入了无比的绝望，“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他嗤笑道，嘶哑的喉咙像是破损的风箱，身体已经异变的他，本不需要呼吸，但是他却本能用这种方式，试图让内心的愤恨发泄出去、

泽梅尔像是聋了一样，并不回应高朗尼，而是淡淡的道：“利西拓尔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与他相遇时是十三岁，他也十三岁。那时的我是脾性最暴烈的时候，为了在那个王宫中生存，我一直以怯懦示人，只敢展露出自己对于文史方面的好学，以此展现我不是那么不可救药，却也没什么威胁性……”

“我痛打过利西拓尔很多回，很多回……”

“但是他从来都是擦完药后，就笑着跟在我的身边，他似乎永远都那么开心，每当我烦闷的时候，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畏惧我，而是会主动开解我，我当时只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不如留着他，所以打他的时候总会收几分力气，没想到他竟然会因此对我说谢谢……”

“我因此而好奇，逐渐的便不再打他，偶尔会观察他，最后我发现他是一个偶尔会失眠的家伙，而每次失眠之后，这个似乎时时都在笑的人，就会闷闷不乐很长时间……”

泽梅尔陷入了他的回忆之中。

……

王宫。

“利西拓尔，你又做噩梦了？”

十五岁的泽梅尔看着自己面带倦色的侍卫，挑眉问道。

同样十五岁，面容平凡的少年侍卫利西拓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殿下，对不起，请不要跟阿萨诺克队长说。”

“你这句话就犯忌了知不知道……算了，这话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你这么傻的人，简直就应该被关起来被人参观。”

泽梅尔冷哼道。

“啊……那样的话有饭吃吗？”

利西拓尔有些纠结的认真思考起来。

泽梅尔则隐蔽的翻了一个白眼，要是半年前，他说这话倒是真会考虑这么做，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想了……嗯，留着这个愚蠢的家伙，逗逗乐子也不错。

这么想着，泽梅尔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这家伙，好歹有点尊严吧？”

“哈哈，讲尊严的话……对我这种人会没饭吃的啊，殿下。”

利西拓尔笑着道。

……

王都。

十六岁的泽梅尔在自己府邸的人工湖边，喝着酒，他就坐在地上，平时搭理的一丝不苟的形象，此时有些杂乱。

而利西拓尔也陪着他坐在地上，已经被泽梅尔灌了不少酒，脸变得红极了，显然是怎么擅长喝酒。

泽梅尔驱散了其他的所有侍卫和侍女，跟利西拓尔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本来应该去主持三神教会的圣节的，但是六王子的母亲，却去求了他的父王，让六王子，先他一步去主持圣节，从而获得了更早得到权利的机会。

说了很久，泽梅尔忽然道。

“利西拓尔，你有兄弟吗？”

“啊……有的。”

利西拓尔的声音低落起来，喃喃道：“他应该是还活着的。”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虽然打过架，但是很好。”

“……你蠢不蠢，你应该说不好。”

“啊？为什么？”

“……算了，你这个永远学不会贵族的处事规则的蠢货。”

泽梅尔随口说了一句，此时的他，已经把利西拓尔当成真正的朋友了。同时他也知道，他的其他属下，是怎么说利西拓尔的，得到赏识却骨子里就是乡巴佬的小杂种。

不过他觉得乡巴佬也不错，起码获得简单快乐。

……

将自己的回忆讲述出来的泽梅尔，看着高朗尼，眼神中充斥着愧疚。

高朗尼问道：“他现在在那里，就是他让你想要改革？”

“他已经死了，在我跟他喝完酒没多久。他突然的开始衰弱，我找来了我魔法上的导师，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他的灵魂正在衰败。经过仔细的检查，我的导师告诉我，利西拓尔是一个罕见的双体一魂，他应该有着一个兄弟，而他的兄弟死了，而他也因此死了。”

“他死亡的最后时刻，一直请求我趁着他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亡，抽出他的记忆。”

泽梅尔轻声道：“我答应他了，让老师帮忙抽出了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