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将银票收入怀中，还未说话，那富态老男人已经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向着这边朗声说道：“本官就是户部尚书袁不归，这位外乡人，本官年老心善，还是要劝你一句，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来俊臣来大人，你在宫中的朋友别说是个我们没听过的名头，只要不是天后娘娘，那你还是乖乖地让这位夫人和来大人走吧，我想你的朋友在这里也会这么劝你的。”

纵然是在蓝田镇那等地界，来俊臣的名头也是能指小儿夜啼的，全桌的人都噤若寒蝉，叶太也面如死灰地闭了嘴，只是，那像一阵风一样的三个人真的会劝自己把莫氏交出去吗？

来俊臣在莫氏的挣扎中强行拉过了莫氏的手，一边在掌中轻轻揉着一边轻轻地笑了笑。

“你们也别慌，本官今天心情不错，你们识相一些自然不会加罪给你们，至于这位美丽的夫人，本官自会好好珍惜爱护，你既然能进这家店，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要想再娶一房妻子也是很容易的嘛，哈哈。”

莫氏依然在用力挣扎着，叶太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摇了摇头：“大人，她并不是我的妻子，我受人之托要照顾好她们，还请您放手自重。”

来俊臣果真放开了手，任谁都能看的出他是没了耐心，动了真火

袁不归似是不想在自己的产业里闹出事情，抢在来俊臣动手前插话道：“外乡人，你可想好了，来大人的酷刑之下，便是石头也要开出一朵花来，你又何苦来哉。”

来俊臣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扭头冲袁不归笑了笑，似是将这话当成了对自己的赞誉。

话一旦说开，叶太反而豁出去了，挺了挺胸肃然道“大人再大，也大不过天理王法，酷刑么，有多酷，我倒想试试。”

类似的话来俊臣也听了不下十回，每次听到都会激起他动刑的欲望，当下狞笑着对叶太一掌拍出。

“来俊臣，你真当我不存在吗？”

来俊臣硬生生把手掌停在叶太的面前，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坐在角落的老者一眼：“孙射虎，你当真要管这档子闲事？”

老者放下筷子，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喟然叹道“大人再大，也大不过天理王法，说的好啊，现如今敢在你来俊臣面前说这句话的怕是不多了，自从那年起也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这样的话了。”

“那也要在我的刑具面前说的出来才算。”来俊臣不屑地转过头，却惊觉孙射虎已经站在了面前。来俊臣本能地向后退去，还是没能躲过孙射虎的拳头，胸口猛地吃了一记老拳，倒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落地后一阵窒息，连连咳嗽。

袁不归拍案而起，脸上的笑容没了：“孙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要我在天后娘娘面前参你一本吗？”

孙射虎嗤笑一声，并不理袁不归，上前抓住来俊臣的右腿猛地把他甩了出去砸在了柱子上，然后上前一步，一脚踏在来俊臣的胸口，白发飞扬

“兵部尚书做的久了，往日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无大错什么的，到了今日方才想起来，老夫曾是大唐铁骑的将军，若是让你这种渣滓在面前肆意张狂，他日老夫还有何面目说自己在大*中呆过！”

来俊臣的口鼻中都渐渐流出鲜血，满脸惊恐地看着孙射虎，嘴中不停地重复着：“孙大人，孙大人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今天是小弟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孙大人。”

孙射虎冷哼一声抬脚松开了来俊臣，来俊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喘气的间隙犹自低声念叨着：“多谢孙大人饶命，多谢孙大人。”

孙射虎不屑地转过头：“你不必谢老夫，老夫只是嫌杀你手脏，但是你若是再在这长安城中为非作歹，老夫便是背上这杀人罪名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来俊臣扶着柱子站起身连声称是，那边袁不归原先被吓得傻了，这时清醒过来，上前来扶着来俊臣，表情复杂地看着孙射虎，想说句狠话却什么也不敢说。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射虎身上的时候，叶太好奇地转过头想看看另一个客人有没有吓到，却正好看见那个衣着奢华的青年人轻轻放下碗筷，站起身，冲自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然而然地信步走了出去。

这个人，好像没有结账啊，叶太苦笑了一声。

来俊臣在袁不归的搀扶下喘了一会儿气，方才抬起脸试探着问道：“那孙大人，下官可以告退了吗？”

孙射虎看也不看他“恩，滚吧。”

来俊臣反复道了谢，在袁不归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来俊臣走远后，孙射虎大大咧咧地跨坐在桌前，笑着对叶太说：“老夫帮你打跑了这个孙子，是不是该请老夫吃点什么？”

叶太这才发现，孙射虎原本吃饭的桌子上，放着一碟小菜和两大碗白米，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袁不归为人不怎么样，他开的这家客栈的菜做的可真不赖，就是价钱贵了些，老夫一个月也就能过来吃上一顿，”

孙射虎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抽空说着话“这么说，你们说的封一辉是永平王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卫么？”

那个姓李的少年果然是皇族吗？总觉得和高高在上的王爷不太像啊，叶太呆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说的永平王殿下是叫李成明吗？”

孙射虎停下筷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认识殿下？”

叶太点了点头。

孙射虎哈哈一笑，用颇觉得遗憾的口气说道：“可惜永平王今天不在，若是他在，恐怕也用不着老夫在此强出头了。”

叶太试探着问：“我听闻在长安城，即使是皇族也对来俊臣避之不及，殿下他不怕来俊臣吗？”

孙射虎笑着摆了摆手说：“对其他人来说的确如此，来俊臣在长安城也算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便是我也是喝了两杯米酒又被你的话激起了往日的豪情，这才大着胆子打的他。可永平王不同，他是来俊臣的一块心病，来俊臣怕殿下揍他，见了殿下每每都是绕道而行，往日殿下还在长安城的时候，来俊臣倒是收敛许多。”

这时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过话的莫星泪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往日？大哥哥现下不在长安城么？”

“是啊，你们不知道么，宁城告急，殿下亲率一万民兵去解了宁城之围，后来就被天后封为了宁城城主，现在当然还在宁城，你们要去找他吗？。”

叶太看了眼莫氏母女，摇了摇头：“刚来到长安，舟车劳顿，倒也不急一时。”

孙射虎看了眼周围“咱们和这袁不归结下了梁子，这个客栈你们是住不得了，要不先在我府里住两日，然后再决定吧。”

刚认识就要住到人家的家中，叶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奈何招惹了来俊臣这样的角色，整个长安城现在看起来都是危机四伏的，“也只好叨扰了。”

宁城西角的那家裁缝铺子原本钱记裁缝铺的招牌早在几个月前就换成了永平衣店四个大字。五天后，李成明李掌柜此刻正无聊地趴在柜台上耷拉着脑袋。

封一辉甩着手臂兴高采烈地走了进了，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丽姬那个小姑娘，红着小脸蛋低着头，说不定是被强迫着做了什么羞羞的事情，李成明恶趣味地揣测着。

封一辉左右张望了一下，店里空荡荡的，于是走到李成明面前拍了拍他问道：“你怎么了，病了？”

李成明哀叹了一声说道：“是啊，我也不会做生意，没想到做生意这么难，布匹的成本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得吓人，可衣服的市价又不高，我还要付钱裁缝薪水，利润低着呢。”

丽姬歪着脑袋问道：“布匹？成本为什么会高？”

李成明脑海中电光闪过，拿起账本翻了翻，扭头喊道：“钱裁缝，出来一下。”

“来咯，殿下有什么吩咐。”铺子的原主钱裁缝乐呵呵地从里间小跑了出来向李成明行了礼。可不是该乐呵呵的吗，铺子卖了得了一大笔银子不说，李成明还聘请他继续在这家裁缝店工作，待遇里就有底薪还有红利，啥事也不操心，舒坦着呢。

见钱裁缝站定在自己的面前，李成明指着账本问道：“老钱，我且问你，算出来的成本里一成是蚕丝的价钱，一成是织布工的费用，半成是运费，这后面还有两项，占了一个三成半、一个占了四成，都没有标明出处，这钱到底是去了哪儿？”

钱裁缝哦了一声解释道：“额，怪我往常没写清楚，宁城东边驰道附近的山里原本有不少流寇强盗，专门在驰道附近设伏，谋财害命的，官府也无力清剿。后来多了一伙儿山大王，平日里也不杀人放火，有路过的客商或者大小货队他们还负责护送。因为他们人多，那些强盗们斗不过他们，也就纷纷散去了。这三成半的这一项，就是给这些山大王的过路费。”

义贼么？李成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收的有些多了可是好歹不杀人，保镖也要收工资的呀，他指着最后这一项好奇地问道：“那这占了整整四成的一项是做什么的?”

钱裁缝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支吾着开口说道：“这最后一项嘛，就是交给朝廷的赋税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