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成明拉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站在客栈的廊道隔着围栏向外看去，夕阳已经把天空染的昏黄，淡淡的月牙儿悄悄地挂在了远处的枝头。

小睡了半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半个时辰前刚踏进这座叫陇南的小城的时候，三个人都累的睁不开眼，马也都累的直吐舌头，可不是累的么，赶了十多天的路，昨晚又是披星戴月地冲回长安，已经两天没正经睡过一觉了。

只有丽姬和莫星泪要好一些，不过依然被一路的风尘弄的一个眉头紧皱，一个闷着小脸，都是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呼吸了两口被晚霞映红的新鲜空气，李成明回过头，廊道的远处，小黑盘腿坐在房门前，清瘦的脸庞垂在胸口，看来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小黑背后的卧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李成明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小姑娘爱干净，虽说是自以为是他的妻子了，洗澡当然还是不好意思让小黑看，所以把他赶出来了。

暗笑一声，李成明一脸纯洁的走过去，相距一丈的时候，封一辉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李成明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脸戒惧地问：“你要做什么？”在他有限的人生阅历中，两个擅长这么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一这么笑准没什么好事。

李成明全然不管封一辉是怎么想的，大大咧咧地在小黑身旁一屁股坐下，望向远方。

“今天天气不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嘿，”李成明笑着压低了声音：“你们不是成亲了吗？”

“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你知道成亲之后男女之间一定要做的三件事是什么吗？”李成明看起来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封一辉眼皮上翻想了一会儿，似有所悟地小声问道：“是拜堂吗？”

“我知道你打算等见到我母后请她看着你们拜堂，这算一件，你知道还有两件是什么吗？”

封一辉愣了愣，摇了摇头。

“还有两件事儿那可太重要了，不做的话说不定她就和别人成亲去了，你想知道吗，快附耳过来。”李成明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

封一辉一听之下着急了，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完之后，一张脸却蹭地涨的通红，乐于助人的李成明早已飘然离去，消失在栏杆外的晚霞边，深藏身与名。

封一辉踌躇半晌，做贼似的在房门外蹑手蹑脚徘徊了一趟，脑海里反复响着方才无良少主李成明的话：

“这剩下的两件事，一件，是偷看媳妇洗澡，另一件就是两个人裹在一床被子里，这两件事情少了哪一件，这夫妻都做不长久。”

封一辉思前想后，虽然明知道这个无良少主说的话多半不能相信，可是他的心里依然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次应该相信他，没错的。

敛住呼吸，封一辉悄悄将窗口戳了个破口。

屋子里水汽如烟弥漫，封一辉凝神看去，丽姬背靠着木桶，一截光滑的小臂轻快地拍着水面，一头黑发拢在一侧垂在肩膀上，水珠顺着光滑的肩膀滑落，一道清削但是不算突兀的锁骨勾连着圆润玉肩和修长粉颈，顺着锁骨往下看，是在白雾水汽中起伏的一腻雪白。

封一辉痴痴地看着，不知不觉之间，鼻血已经滴到了指尖，封一辉低头一手指，吓得轻声啊了出来。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吱呀地一声开了一条缝，依稀可见丽姬赤足踩在地上，扶着门疑惑地往外看，水汽缠绕着雪白的窈窕。

封一辉捂着鼻子狂奔而去，空中留下几点飞舞的血花，丽姬噗嗤一笑，明媚里绽放出了美好。

李成明枕着双手躺在屋顶，仰面八叉翘着二郎腿，默默欣赏着漫天红霞渐渐消散时的绚丽，任凭晚风吹得发丝遮住脸庞，小黑对丽姬的青色爱情让他想起来了尘封的爱情，原本已经渐渐忘却的思念又渐渐在心底漾了开来，最后聚在一起，梗在心头。

萧月，我似乎回不去了呢。

下面街道上的喧嚣渐渐将李成明从回忆中惊醒，这座小城的黄昏好吵啊，李成明低头向下望去，似乎是一个高大的花白眉毛胖和尚和店小二在争执着什么，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大致是大和尚在店里点了一份鸡块面，店小二给他上了一份素鸡面却要收他鸡块面的价钱，理由是他一个大和尚不守清规戒律，而且他点了鸡块面就要付鸡块面的价格，可是他不守清规戒律小二不能帮他破戒，所以就给他上了素鸡面。

店小二一边慷慨激昂地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经书翻动讲述着佛门的清规戒律是有多么多么重要，李成明黯然一笑，原来大云经都已经影响到这里来了。

只听得那大和尚仰天哈哈大笑，“世人愚昧，为这等教义所误。店小二，我且问你，你手中这大云经中说众生平等，是也不是。”

店小二把胸脯子一挺：“是又怎么样。”

“这大云经中又说，佛门戒律不能杀生，对不对。”胖大和尚紧接着问道。

店小二自豪地答道：“那是当然，你这和尚不懂戒律，我虽然还没剃度，但是自从修炼大云经开始，我便再也没有杀过生吃过肉，虽然我不能拦着别人杀生，但是我自己的确是做到啦，哪儿像你这和尚，枉为佛门中人。”

胖大和尚冷笑一声：“那你每天吃的是什么？是泥土么？”

店小二不以为然道：“自然是米饭面食和素菜。”

“你吃的饭是稻，你烧的柴是树，你吃的素菜是地上长的青菜，都说众生平等，众生平等，怎么，难道这稻，这青菜，这花草树木，都不是生灵吗？你吃肉不应该，难道吃他们就应该了吗？你如此偏心又何来的众生平等？”

“这，这，”店小二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最后甩了甩头强辩道：“我连饭也不能吃，那我吃什么啊。”

胖大和尚向前紧逼了一步“你既然有慈悲之心，你既然想要去怜悯，那你为什么单独怜悯猪羊鸡鸭？因为他们会痛，会流血，会惨叫，甚至会流泪，你肉眼见他可怜，所以怜悯他，却不知你只是在被表象蒙蔽，一只鸡死了，看起来比一棵树更可怜，他就真的更可怜吗？”

说着，和尚上前一把将小二手中的大云经夺过，整部经书一沾他的手瞬间化作齑粉：“这等不知真谛哄骗世人的经书，要来作甚，醒来罢，需知众生平等，狼吃兔，兔吃草，你也是众生之一，好好活着，心存善意，便是慈悲了。”

店小二如遭雷击，愣了半晌，喃喃道：“对啊，众生平等，狼能吃肉，我为什么不能吃肉。”

和尚哈哈大笑，转身大步离去了，转身时似乎还意味深长地往屋顶看了一眼。

“什么？来俊臣死了？怎么死的？”傍晚，消息传到了宫里，武后听后忍不住拍案而起，是谁如此大胆，敢冒犯她的权威？

狄仁杰脑海中浮现出来俊臣胸肋骨上那明显是被枪尖划过的痕迹，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回天后，来俊臣在朱雀门附近的菜市口被百姓万刀分尸，尸体骨肉分离，现在已经看不出是因何致死的了。”

万刀分尸，武后默默地坐了回去，来俊臣竟然已经神憎鬼厌到如此地步了吗？他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失，来俊臣既然死了，就死了吧。

一念及此，武后故作惊讶地问道：“来俊臣竟是如此招百姓怨恨吗？究竟为何如此，狄仁杰，你速速去查清来俊臣被百姓怨恨是否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愧对百姓的事情，如果是，即使他死了我也不能放过他。”

狄仁杰拱手行礼道：“臣，遵旨。”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成明一行人坐在一起尝了尝陇南当地的特色面食，口味偏咸，带着西北民风中那种浓烈的粗犷，也算吃的有说有笑，只有封一辉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看的李成明连连叹气。

入夜，李成明早早地回到了房间，刚刚关上门盘膝坐下，门又吱呀地一声开了，莫星泪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

“李哥哥，我来伺候你洗脸啦。”

李成明伸了个懒腰一下躺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说：“哎呀小泪，出门在外的，睡前就不洗脸了吧，我是要睡觉，又不是要和周公相亲去。”

莫星泪皱着小鼻子把嘴一撅：“怎么能不洗脸呢，李哥哥你脏死了，哎，你别动躺着吧，我来就好了。”

李成明笑着乖乖地闭上了眼，放松心情，任凭湿布巾温柔、细致地划过自己的脸颊。

趁着小星泪转过身去洗布巾的时候，李成明睁开了半眯着的双眼，心头被撩拨得有点燥热。

莫星泪洗完布巾后回头冲李成明嫣然一笑，然后离开了房间。李成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赶走心里那些不好的念头，起身盘膝坐好，陷入了那一片云海之中。

真气云海中乌云的比例已经比原先要多了一些，内丹的大小依旧毫无寸进，不仅如此，从白色云海中牵引出的金丝一旦和黑色云海中牵引出的金丝相互接触，就会散成一团灰雾，消散在云海里，诸般尝试，均是无果，难道真的要像徐老头说的一样，将经脉按一种方式运行，用一种云将另一种云吞噬殆尽才可以继续修炼吗？可那样的话，后代基本没有办法存活。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海的尽头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把李成明从内视的云海拉回了现实，睁开双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