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英树只是TDK公司的一名高管，这次来中国找曲军也只是探探路，在中国投资建厂这么大的事他无权做主，还要和公司管理层沟通汇报，才能拿出一个初步意向。

但在曲军的劝说下，加藤本人的态度明显有些松动，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口回绝。

FE-C薄膜磁头是他一力推动买回来的，如果最后成为一个失败的项目，绝对是职业生涯的重大污点，从曲军这里把巨磁阻磁头（自旋阀）的技术也买回去，却能变废为宝，形成全系列产品……想通这个道理，在中国建厂可能遇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作为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决各种问题，完成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曲军又向他推荐画中画项目，请他帮忙和日本家电企业牵线搭桥，画中画功能本身并不是太重要，如果日本人出价高，卖给他们也可以。

这件事以前和加藤说过一次，当时加藤是牛气哄哄的甲方，根本没当一回事，现在有求于曲军，变得非常热心。

“好的，好的，我今天回到酒店就打电话，东芝应该最感兴趣，索尼和松下也很有希望，曲军先生研制的8比特画中画功能很有竞争力，一定能够顺利达成合作……”

曲军帮加藤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发他回宾馆，转身交待糖糖，和TDK公司的谈判合作先不要报道。

“我知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不能满世界吵吵（第一声），但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好容易抓到一个大新闻却不能报道，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再叫上兰兰。”

糖糖很有红娘的觉悟。

“请吃饭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可以报道画中画呀，这也是世界领先的技术，搞好了可以上晚报的。”

曲军热心推销画中画功能。

牡丹厂这种彩电企业都有点迷信日本人，可以花大价钱买松下的二手生产线，买探微公司的开关电源却各种的讨价还价，斤斤计较，找几个日本企业和他竞争，再好好宣传一下，才能把画中画功能的价格炒上去。

“就凭普建国和吴伟长他们两个，能做出世界领先的技术？再说了，探微公司的实验室也算不上世界领先吧？”

糖糖果然被勾起兴趣，不停追问画中画功能的细节。

探微公司的常规实验室虽然还不错，但也看跟谁比，比清华园工物系的学生实验室当然好得多，却有一股草台班子的浓郁气质，糖糖和傅兰终归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能看出这个实验室的大致档次。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嘛……”

曲军对糖糖简单解释了一下画中画功能的技术要点，这些都可以写到稿子里，以曲军现在的名气，向晚报投稿很容易发表。

“你为什么坚持让TDK在国内建厂，直接把技术卖给他们不好吗？反正国家也缺外汇。”

糖糖临走的时候，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借鸡生蛋嘛，这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大趋势，从桑塔纳到上海贝尔都是用市场换技术……”

半导体行业想要发展壮大，必须与产业链相结合，仅靠一两个科学家在实验室里闷头研究是没用的。哪怕拿到诺贝尔奖也一样。

趁着这几年的外部环境比较友好，赶紧多捞两锅稠的，只要TDK公司愿意配合，就能想办法绕开“巴统”的限制。

“这么大的事你能做主吗？要不要先向领导汇报。”

“肯定要汇报，但是我相信，学校和电子所都会支持我的想法。”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单纯的出售技术，领导肯定更欢迎TDK在国内办厂。

哪怕从小单位的本位主义出发，合作办厂也比出售技术更有利，自旋阀磁头将会占据未来四十年的硬盘市场，肯定不能便宜贱卖，但是卖的再贵，最后能留在电子所的肯定没有几个钱。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没必要对糖糖讲得太透，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告诉他也听不懂……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瑞士日内瓦，庞丽华正在代表曲军，做数学大会的开场报告。

“各位数学界的前辈老师，我是曲军，首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是专业的数学研究员，而是一个普通的数学爱好者……”

用中文念曲军的发言稿，简直不要太简单，况且庞丽华事先练了一次又一次，整篇稿子都能背下来，当着满会场的大鼻子老外毫不怯场，侃侃而谈。

反正老外也听不懂。

真打个结巴，翻译也会跳过去。

今天到场的数学家足有好几百人，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学生，把会场塞得满满当当——莫德尔猜想是这几年来数学界最重要的成果，今天也是第一次做公开报告，欧洲的数学家都想来听一听。

如果这个报告获得成功，得到与会数学家的一致认可，曲军对莫德尔猜想的证明就算基本过关，只要将来没有发现明显的BUG，就会变成莫德尔定理。

曲军的发言稿分成两部分，上半截是对莫德尔猜想的总结，回答了几个质疑最多的问题，下半截讨论ε猜想，给出了大致的证明方向，以及其中某个难点的解决方法。

干货满满！

来听这场报告的数学家都觉得捞着了，没想到曲军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分享这么重要的研究成果，研究领域相近的数学家纷纷拿出本子做笔记，一个个若有所思，又激动难耐。

他们都看过曲军的三谈费马大定理，按照曲军的规划，费马大定理的证明可以分成两部分，一个是谷山志村猜想，另一个就是ε猜想！

费马挖的这个大坑，全世界的数学家用了三百年也没爬出来。

此刻听到曲军的报告，终于看到了第一线曙光。

中方数学家坐在会场的中间区域，很不错的一个位置，自学部委员张立伦以下，大家都穿着统一式样的深蓝色西装，一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看老外的样子，反响很热烈啊，很多人在做笔记。”宋元和张立伦咬耳朵。

“不到报告结束，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待会儿的提问环节，万一有人问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鲁齐生答不上来就坏了。”

张立伦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颇有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将风度，皮鞋里的脚指头却抠得紧紧的，紧张的后背直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