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了好一会，直到玉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俊泽均匀的呼吸声，才悄声的说了句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挂断了电话的玉籽，也被身体袭来的困倦给围住，躺好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玉籽本觉得能好好的睡到自然醒，到了上午十点，玉籽准时的被电话，打断了她的计划。

她最近迷上了手机购物，披头散发的下楼取快递，是她等待已久的一件衣服，但是她现在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取了快递，丢在一边的柜子上，就倒在沙发上，想要继续补觉，但是翻来覆去怎么都再也睡不着了，从沙发上坐起，玉籽头疼的很，只得寄希望喝杯咖啡提提神。

坐在咖啡机前，玉籽看着不锈钢表面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眯眯眼睛，看清自己的脸颊，因为睡眠不足，整张脸尽是疲惫，玉籽很不喜欢这么疲惫的自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这时咖啡机上汽，咖啡液从龙头缓缓地滴出，随后越流越快，形成小股的水流，落在下面的杯子上，巧克力色的咖啡，极见成色，香气也涌满整个屋子，还没喝咖啡，玉籽就觉得精神了起来。

依照她的习惯，放上多多的牛奶和糖，玉籽一边喝，一边觉得自己放那么多佐料，真是浪费这么好的咖啡豆。

一杯咖啡下肚，十几分钟后，玉籽的精神没有恢复，可是肚子却饿了，玉籽思考了一下，自己吃完夜宵就睡了，也没做什么事情啊，怎么突然就饿了。

打起精神，玉籽又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为自己做起了早午餐，刀在菜板上飞快的划过，玉籽不仅是喜欢吃，而且还非常善于做菜，平时是懒得如此，现在有的是时间，切菜，炒制，熬粥，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等玉籽打开熬粥的锅后，雾气散去，玉籽有些失神的看着满满一锅的白粥，和摆了小半个桌子的佐粥小菜，自己就算是吃今天一整天也吃不完，但是转念一想，打定主意，伸手从炉灶上的柜子，拿出从买来，就在这里落灰的东西。

吃过饭，玉籽换上厚厚的大衣，今天外面特别冷，现在已经马上到午后了，阴天没有太阳，所以只会更冷。

江俊泽早早地就发来了短信，让她出门要穿上厚厚的大衣和围巾，玉籽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只手提起装好饭菜的保温饭盒，好在住的地方，离医院并不远，并不会担心粥和小菜会冷。

艾伯特从一夜深睡醒来后，正好有来准备输液的护士，问护士玉籽今天有没有来，护士想了想肯定地说，今天并没有人来，过了一会，李大夫也来查房，为他安排了一系列检查，这么一来一往，一上午都要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艾伯特依然很是困倦，他靠在枕头上，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没多久，艾伯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胸口上手术的原因，所以难免会觉得胸口疼痛和胸闷。

刚刚进门，还没脱下外套的玉籽听见后，赶紧靠了过来，一边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边问“怎么样？不舒服吗？要我叫医生吗？”

艾伯特有些恍惚，他看着玉籽突然靠近过来的脸，因为寒冷，脸颊上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好似在梦里那般，碎片似的画面，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玉籽看他半天没有反应，伸手拍了拍艾伯特的脸颊“问你话呢。”

艾伯特觉得脸颊一凉，又看着玉籽的手指因为寒冷被冻得通红，伸手就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玉籽皱眉，看着自己依然缠着绷带的左手，这段时期的修养，让她的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如果不用力触碰，就感觉不到疼痛的，而且还可以提一些不重的东西，做一些不复杂的活动，此时被艾伯特握着，玉籽一是觉得陌生不适，而是并没有意料而来的疼痛，而是一阵阵的热感，艾伯特这是察觉到玉籽紧皱着眉，又看见手上的绷带，赶紧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我是问你，你有没有事？”玉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让他回答自己。

“我只是睡得有点累，不用叫医生。”艾伯特感觉玉籽的手有些回温，病房里的暖气很足，玉籽也不过是从停车场走过来这一路上，虽然因为太过寒冷被冻透了气，但还是很快的恢复了温暖，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就好，坐起来吧，洗洗手吃饭，我拿来了一点粥和小菜。”

说着，玉籽递给艾伯特一只盛着热水的水盆，让艾伯特洗手，艾伯特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缠着的纱布，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玉籽叹了一口气，把水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投洗了一下毛巾，一只手拿着毛巾，一只手拿起艾伯特的手，给他擦了擦手，伸手又去擦他的脸，艾伯特有些近乎本能的后退，玉籽的手也是一顿，她没想到自己能做到如此，然后略显尴尬的把手里的毛巾递给艾伯特“给，你自己来。”

“我今天已经洗过脸了。”虽然这么说着，艾伯特还是乖乖的接过了毛巾，擦着自己的脸。

就这么一会功夫，玉籽已经拧开了保温盒，这是个四层高的饭盒，好像是装修时，家具公司赠送的，通体淡蓝色，还有一整只鲸鱼的花纹，玉籽偶然看见，很是喜欢，虽然留了下来，也只是放在柜子最上面落灰，这次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白粥用新米熬制，胶质浓稠，很有米的香气，转了最大的一层，艾伯特看见就皱眉，他不觉得自己能吃得完。

再来就是丰富的配菜，玉籽记得自己有一次跟着皮尔斯来国内拍摄，住在一位很会做饭的阿婆家里，她教了玉籽怎么又快又美味的做出佐粥小菜，从那以后，玉籽只要熬粥，都会做这道用绿叶菜，很快就能做出来这道炒雪菜来，因为没有长时间的腌制，所以绿叶菜还保持着原本的颜色，而且还更清淡健康，是玉籽最喜欢的佐粥小菜。其他的都是玉籽随着心情捉出来，而必不可少的酱牛肉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做出来的，玉籽只是把它们超市里卖出回来，吃的时候切成片就足够美味了。

艾伯特看着摆了满满一小饭桌的饭菜，除了眼前的这道白粥外，他一道，也不知道名字，他伸出手，指了指放着离他最近的红色的方块“这是什么？”

“玫瑰腐乳，是百年酱菜店里的头牌菜，尝尝。”那红色的方块，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下饭，佐粥甚至是炖煮肉类，都很适合美味的玫瑰腐乳，因为外表的颜色，有着深色的玫瑰色而得名。

艾伯特还是不肯拿起筷子，玉籽是个急性子，拿起干净的筷子，就一下子把这块腐乳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白色的膏体，艾伯特皱眉“这不，就是一块里面泛黄外面沾了果酱的石膏块吗？”

“很好吃的。”玉籽又打开最上乘的饭盒，里面放着两个热馒头，是她来的路上新买的，把腐乳如同黄油一般，抹在热馒头的表面，比什么果酱都没味。

“不了，这个是…”艾伯特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为了岔开话题，指着腐乳旁边，淡黄色，不透明的片状物体，他觉得这个有些眼熟。

玉籽服了服额，问艾伯特“你吃过中餐吗？我说的是正儿八经的那种？”

艾伯特摇头“除了大学的时候，跟在朋友家吃过几次炒面，和宫爆鸡块外，其他的时候，没有吧。”

听艾伯特说完，玉籽伸手扶额，不禁冷笑道“原来大少爷您还上过大学，去朋友家里坐过客，吃过外卖。我还以为你是从小吃着西冷牛排，喝着葡…喝着牛奶长大的呢。”

艾伯特听得出来玉籽是在讽刺他，但是他不以为然，而是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片淡黄色，不透明的片状物体，就往嘴里放，想要尝尝味道，玉籽赶紧阻止他“这是姜片啊。”

“姜片？”艾伯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是把姜片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生姜的辛辣味“果然是姜片。”

“原来大少爷还闻得出姜的味道。”玉籽说着自己都笑了。

这是玉籽进来以后，艾伯特第一次见她笑，她虽然一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艾伯特，可是她依然不曾开怀，这个笑让艾伯特心间一热，好像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给，吃吧，这个是酱牛肉，这个是榨菜，你分清楚，这种有纤维状，不怎么又折叠状的叫姜片，而另外的就是榨菜。”说着，玉籽把筷子递给了艾伯特，艾伯特又拿起了筷子，这时候，玉籽才发现，他好像很会用筷子。

“你是说这个啊。”艾伯特还活动了两下筷子，两根筷子在他手里，碰了两下，解释说道“一直就很擅长而已。”

玉籽知道他这么会用筷子，却没怎么吃过中餐，肯定跟于雨脱不了干系，艾伯特也应该练习过了，想在于雨面前，表现一二，但好像，从来没有过机会。

他夹起一块薄厚均匀的牛肉，咸淡适宜，香料的触感萦绕唇舌，还有肉的肉感，一点都不柴，还有牛肉独特的筋感，和肉汁溢出。

又喝了一口温热的粥，玉籽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眉心一松，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就连刚才不愿意尝试的玫瑰腐乳和热馒头，都尝试了一口，没有办法停下。

一路来，再热的粥也会冷了下来，好在有好好的保温，此时温热的刚刚好入口。

艾伯特吃饭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已经吃完了，玉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艾伯特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玉籽这一切的动作，等着玉籽拿起外套，依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玉籽拿起大衣，准备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一语不发的艾伯特，又放了下来，从新转过身子，坐在了她一直坐着的凳子上，艾伯特看他这个架势，是要跟他谈谈。

艾伯特也坐直了身子，和玉籽对视了一会，只等着玉籽先开口。

玉籽皱眉，看着艾伯特和自己极其相识的眼睛，开口“我昨天，思考了一下你的提议。”

“嗯，结果呢？”艾伯特点头问道。

“我不能全部都答应。”玉籽直直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是可以答应的，什么是不可答应的？”艾伯特也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能答应的是，我们可以用一年的时间，彻底结束这件事情。”玉籽被他的情绪带动，也让自己进入了一个谈事情的状态中。

“嗯，继续。”艾伯特表示自己听着，让玉籽继续。

玉籽觉得这次要一次把这件事情，彻底谈完“我不能答应的是，我们要约定见面的次数，时长和地点。如果非要把这件事情，用格式的方式做完，那就列好要做的事情，条例，我们一条条的做完。”

艾伯特适时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和疑惑“比如说，我们明天见面，喝什么咖啡，谈话内容，都要列好内容？”

“是的，但是没有必要那么刻意，比如说今天，我有空，你也有空，我们在医院见面，我带些吃的给你，我们吃东西，吃完东西聊天，聊天后，我回家，你也离开，不纠缠。”玉籽对于他的问题进行了解释。

艾伯特点头“好，我明白你意思。”

“再来就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具体的见面天数。我从现在开始，正好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好好的筹备我已经整体上做完一大半的新纪录片，所以非常的忙，肯定没有多少方便的时间，最多就是从拍摄地回南山市修整，和片子拍摄完后，修片子的这些时间，我们商量，如果你，你觉得不能满意这样的见面的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推迟到后年，因为我弄完这个片子后，准备彻底休息一段时间，我也可以陪你去旅行。”在玉籽的想法里，艾伯特或许跟宋律想的，让自己给他一次约会的时间类似，增加她的好感，但是自己一天两天的时间有，但也就这么多了。

“我对要和你怎么度过这一年，没有任何概念。我没有办法向你一样，想的那么多，会做出各种的设想，我对这一年，只是和你坐在一起，听你说说话，我也和你谈谈我，仅此而已。”艾伯特说完，玉籽皱眉，不曾打开心扉的她，在听了他说的话后，虽然觉得自己狠心，但是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办法在没得出任何保证，只是听你这么说，就同意的。”

“那好，我们就按你说的。这样吧，我们从现在开始，三个月，什么时候在一起够三个月，你依然是拒绝的态度，那么我，就会彻底离开，而且我还会帮助你，约束，约束妈妈，让她不会突然出现，甚至是永远都不会出现。这三个月，做什么，去哪里，都由你来说的算。”

“三个月？”玉籽听艾伯特说完，为什么觉得他这个逻辑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几个月以前，听到另外一个人说过，那个人，很显然就是亲手把江俊泽推给自己的宋律“你是说，我让你跟我去拍纪录片也可以？”

“可以，只要能和你见面，你如果想要很快且集中的用完这三个月的时间，我是可以跟你去纪录片的拍摄现场的，我的体力很好。”最后，艾伯特特意补充了一句。

玉籽听完以后，还真是有点心动了，因为自己接下来的三个月，肯定密集的外出拍摄纪录片，跟宋律和江俊泽的约定三个月时间，虽然早就过去了，但是宋律的意思是，让江俊泽跟在玉籽团队的时间，累计起来到三个月，算起来，也就再去一趟早就在行程里的东南亚，就可以结束了。这时候，扛机器，帮忙这样的工作…

艾伯特皱眉，他发现，玉籽诡异的笑了，那种算计别人时，坏人的表情，就在她的脸上“你需要赶紧把身体养好，等你拆了这些东西，恢复好了以后，我们正式开始。”

“没问题，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艾伯特看了一眼自己半边身体都缠着纱布，要想恢复，确实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三个月的时间结束，我，就请你带着你的妈妈永远离开我的世界，从那以后，你们是生是死，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玉籽说完，并没有预想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更多的，是不知道从何处涌来的愤怒。

“好，我出院以后，会回英国去，一直到我养好伤，都不会再出现，然后再回来时，我们就开始我们的约定。”一桩约定就要达成，艾伯特的眼神里带着郑重。

玉籽点头“一言为定。”

“还是跟之前约好的，在我出院前，你都要一直来医院看我。”艾伯特立刻补上这一条。

“之前答应你会来医院看你，是因为我要花时间考虑，可是我现在考虑完了，我们也达成约定了，就不作数了。”玉籽自然不答应。

“这是附加条件，我已经让步了很多了，要不我们再细致化的谈谈细节。”玉籽敏锐的察觉到，突然身子坐的更直的艾伯特，有一副要大干一场的表情。

“不，不用了。我答应你，每天都来看你，不然你这动也不能动，下不来床非饿死你不可。”玉籽看着简直是大半个木乃伊的艾伯特，忍不住的说。

“今天这个粥，这些小菜，明天也一起买来。”艾伯特指着玉籽已经收拾好的饭盒。

“什么买的，是我自己做的，粥，小菜都是我自己做的。”不知怎地，玉籽伸出什么都没有的手，想要以示清白，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清白是什么。

“好吃”艾伯特笑着，认真的说道。

“好，肯定好吃啊。这可是我最拿手的早饭。护士说你只能吃稀饭这样好消化的东西，不然我还有几道拿手菜，可以做出来让你尝尝。”说完，玉籽觉得自己今天频频超过那么自己亲自设下的限度，跟艾伯特说的话，越来越多，也开始，想要更多的照顾他。

艾伯特听完以后，说“我没事，我吃什么都可以。”

“当然不可以，刚才牛肉都不应该给你吃的，你三天没吃饭没喝水，只是打了营养液，胃里早就空了，这突然吃了…”玉籽又顿住了声音。

艾伯特今天已经多次察觉玉籽这样说着说着，突然没有声音的状态，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答应你那么多，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我要你答应我。”

“又要提附加条件？”玉籽为难的都出汗了。

“不是附加条件，而是你必须要遵守的。”艾伯特加重了语气，让人不容置疑。

“你说”玉籽的心又提了起来，本来都已经说好的事情，为什么又要变卦。

“我要我们两个人都遵守，那就是这三个月，我是我自己，你也是你自己。我们的关系，不牵扯我，我的妈妈，你也不要因为她，而把我拒在你的心墙之外，你在我面前，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非要给我们的关系定下论调，你才愿意进行下去，那么，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姐姐，别的姐弟如何，我们就如何。”艾伯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胸口沉默的感觉又加重了不少，玉籽也见他嘴唇好像有些发紫。

“你还好吗？我去叫医生。”说着，玉籽伸手就想按铃叫医生来，却被艾伯特拉住“你听明白了吗？”

艾伯特又加重了语气，他的表情又让玉籽有了难以名状的恐惧，那种自己只要不答应，他就要变得更加疯狂的感觉。艾伯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用自己的身体撞车的人，这简直就是个疯子，玉籽知道自己必须答应，没有任何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