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一座庭院之中，石崇坐在主位之上，听着石棠细细汇报今日的紧张。

“父亲，你是不是太高看了那刘德了，我明着砸了他店铺，扣了他的人，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根据我们的探子来报，他只是带着护卫出城去了，应该是去工坊。”

石崇微微眯了下眼睛，道，“可不要小看了这刘德，此前我曾让人深入的了解过他，他本不过是太学一个不起眼的太学生，可自从和何家的何咸公子冲突之后，就宛若变了一个人。”

刘德的资料一样样从心中流过，石崇能将石家经营成司隶巨富，甚至堪称首富，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每做一样事情之前，他都会尽可能的搜集更多的消息，然后才能加以利用。

“先是通过侯府的老关系搭上那蹇硕，为太后献上侯纸，由此执掌了工坊并拜了谁也不曾留意的虎贲将军王越为师，随后在擂台上狠狠折辱何家而无事，有人看到当时皇上身边陪侍的，正是蹇硕，你莫非以为皇上是随意出来的吗？”

石棠有些意外，“莫非是刘德请出宫来压制何家的，可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更可怕的是此人借着和皇上见面的机会提出了平叛之策，前日受到皇上再次召见，结果提议改革鸿都门学，竟然还真让他生生挖了宫里宦官的脚，此人如今又随那蔡伯喈就学，真心不能小看。”

石棠顿时有些愤恨了，“他一个刘德，何德何能，竟然能有此机遇，不过是因为出身而已。”

“你若是这么想，就太让我失望了，此子此前也是侯府出身，但差点就死了，可现在，却能步步为谋，我总觉得，他会有什么动作，你让人盯紧一点，侯纸买卖可以不做，但别把自家折了进去才是。”石崇叮嘱道。

今日他让石棠来个打草惊蛇，不过是想逼迫一下刘德而已，这只是商事行为，且有何家支撑，他才敢如此妄为，也算是探探那刘德的底气。

可刘德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去安抚那些他找来的合作伙伴，也没有去北部都尉府了解情况，反而直接去了工坊。

侯府工坊的位置不是秘密，但自从刘德执掌工坊，工坊外千米内都有人看着，想要刺探里面秘密的人不少，但真敢闯进去的人，不是被打断了腿，就是被送了官差，谁让那是皇帝的产业，更有王越那样的高手坐镇。

“父亲，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只要他有任何动作，我们都能知晓。”石棠心中警惕，连忙说道。

石家乃是巨富之家，石家长子走了士途，商事家业自然由他来继任，从小跟随石崇走南闯北的他，自然不是蠢货。

“很好，如此，你下去吧，记住小心行事，刘德此子，不简单。”石崇交代了一句。

石棠点头退下，心中却是多有不服气，在他看来，刘德虽然攀上了皇帝，认了宗亲，但到底是一介少年而已，或许运气不错弄出了侯纸，但真心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商人在大汉的地位低贱，商事更是上不得台面，刘德若是敢将这点小事搬弄道皇帝面前，那才是笑话。

城外，史阿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几个暗中跟随的探子，很是不屑，就在这点水平，也敢来跟踪他？

刘德对此却并不意外，不用猜也能知道，如今这么关心他的人，除了石家还能有谁。

进了工坊，刘德直奔虎贲军的操练场，只见一百多个虎贲军将士，正在随王越练习刀法，在刘德的要求下，王越对自己编练的刀法、枪法、剑法等都做了精简，招式不多，但最重杀伐，简单直接而有效。

刘德站在一旁观看操练，不由得很是满意，军阵之中生死搏杀，本就没有那么多花俏，能直接捅死的敌人，就是好敌人。

蔡连是第一次见到虎贲军操练，顿时被虎贲军所展现出来的阵列给震撼，那一个个强壮的将士一刀接着一刀的挥砍，看似单调但实则充满了杀气。

片刻之后，一套最简单的基础刀法练习完毕，刘德这才朝着淳于琼招了招手。

“公子，你怎么来了？”淳于琼有些好奇。

刘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倒是他那老仆，每天都会来转转，尤其是喜欢去那匠坊，每次出来的脸都是黑的，几乎成了工坊最独特的风景。

“来找你要个人，军中有个叫杨瑟的，你让他出来一下。”刘德见虎贲军还要操练，顿时长话短说。

淳于琼有些无语，顿时明白刘德又要来挖人了，不过他没有反对，反正整个虎贲军，实则都是刘德操弄起来的。

杨瑟果然是个黑脸汉子，而且干瘦干瘦的，若是头发弄的蓬松一些，穿的破烂一些，十足十的就是一个乞丐翻版。

“杨瑟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找我，可是有事？”杨瑟已经认出了蔡连，眼皮子跳动留下，有些忐忑。

在投奔虎贲军的这些游侠之中，他算是混的最不好的，乞丐头子怎么看都不是风光的事情。

此时刘德带着那叫蔡连的阴险家伙来，莫不是来找麻烦的？

“你就是杨瑟？不错，你且先跟我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刘德很满意这杨瑟的造型，这样的人才，放在虎贲军直接能拉低虎贲军的威武气概，可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还是很合用的。

杨瑟带着一脸的狐疑，他可是知道此前刘德找了王开等几人，结果王开等几人就退出了虎贲军，都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神神秘秘的，军中不少人都以为他们是被开除了。

径直来到一间空的房子，刘德让杨瑟和蔡连坐定，目光闪烁之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

两人顿时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对视一眼，却各自撇过头去，显然两人之前是有过节的。

“咳咳，杨瑟，听说你对洛阳的乞丐很熟悉？”刘德见两人不对付，干咳一声，笑问道。

杨瑟顿时怒瞪着蔡连，“好你个蔡福安，是不是你在公子面前揭我的老底？”

蔡连苦笑，“杨瑟，就你那点破事，你以为能瞒得过谁，这却不是我说的，而是史大侠向公子推荐的你，否则你以为有好事我会想着你？”

杨瑟看向史阿，史阿微微点头，杨瑟顿时不敢炸毛，在洛阳，史阿一柄长剑可是打遍洛阳游侠无敌手，更兼为人仗义，谁都的给几分面子。

“杨瑟，其实你不必如此的，谁没有落难的时候，乞丐怎么了，乞丐也是人，做乞丐不丢人，丢人的是连乞丐都做不好。”刘德打着缓场。

可他这话却让史阿都撇了嘴，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骂人呢。

“公子，有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某加入虎贲军，知道虎贲军的规矩，您只要不是让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其他都好说。”杨瑟连忙说道。

再让刘德说下去，他可就无地自容了，恰好，他就是属于那连乞丐都做不好的人，要不是有些武艺，怕是得饿死。

“那我就明说了，我要你从虎贲军出来，与蔡连一起，为我暗中整合洛阳的乞丐头子，当然，主要是想让你们帮我打探一些消息，你们都是乞丐头子出身，当了解乞丐的困苦，只要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就会有相应的报酬，为我做事的乞丐，再差也不会活不下去。”

刘德嘴角微翘，“我不是大善人，但用这样的方式给乞丐谋一个副业，也还是可以的，如果你们愿意，我再具体说说我的想法，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就当我没有说过。”

殊不知，他这话，直接就让杨瑟两人惊呆了，如何也没有想到，刘德竟然会看上低贱的乞丐，史阿更是惊讶，刘德这话一出，他顿时想到了刘德让自己负责的所谓暗探，不由得眼神就是一亮。

“公子，我想问一句，你这是一时兴趣，还是想做长久的买卖，不怕你笑话，我虽然身在军中，但仍然惦记那些伙计，若是公子能给个长期的活路，这事，我跟你干了。”杨瑟略显激动的站起身来。

“昔年某落魄之时，若非一个老乞丐给了我一个生冷的馒头，恐怕我已经死了，这些年混迹洛阳，为乞丐出头却总是遭白眼，可我知道他们真的苦啊，若非没有活路，谁愿意去当乞丐。”

刘德略微意外的看着杨瑟，原本他以为，想要劝服杨瑟，怕是要费些口水，不想他竟然就这么的应承下来了。

“公子，虽然这杨黑子曾黑过我，不过他这人确实还算不错，我也是乞丐出身，若是公子真的肯给我们乞丐一个活路，此事，我也干了。”蔡连也站起身来。

杨瑟瞪了他一眼，但两人相视之间，却突然笑了。

他们是有本事的人，却甘于混迹于乞丐之中，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史阿师兄，看来不用你出马了，不过，此事你也该有谱了，你觉得如何？”刘德却是看向史阿。

史阿神色略显复杂，道，“事是好事，但你嘛，目的不纯。”

刘德顿时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