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利尔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是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机器制造出的人类，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真正让她震惊的是茶末后续的一段话。

“艾普利尔，你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生下他的人对他重要，还是指引他的人对他重要呢？”茶末直接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艾普利尔想不都想就说道：“当然是生下他的人最重要, 如果不是母亲将他生下，他根本就不存在，又何谈指引他呢？”

茶末摇了摇头：“孕育一个生命，对于你们来说确实非常伟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这只能决定一个生命的起点, 无数生命都有它自己的起点,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真正决定这个生命所能达到的高度，靠的是后天的教育和指引。”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答案更加直接，我们一个个都是新人制造工厂中像是流水线制造出来的机器一样。”

“在我们的世界，无数被制造出来的新人，一生都在为了温饱而奔波，最终只是化作黑暗角落中尘土而已。”

“然而我们有了主的指引，于是我们的生活就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茶末摊开手说：“没有主，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我们信仰的主，是我们的指路人，并不是什么创世神或者造物主。”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创世神或造物主的存在，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神根本比不上主对我们的恩情, 只有信仰主，跟随主，我们才有更美好的明天！”

一旁的奥沃听完非常称职地鼓起掌来：“说得好！茶末说得真精彩！”

艾普利尔尽量消化着茶末的话，这对她了解“冥之行”的团队内核非常关键。

不过这些话也对艾普利尔透漏出一个重要消息：“也就是说, 你们的每一步都是由你们的‘主’安排好的？你们的‘主’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茶末理所应当地点点头：“那是当然的，不然怎么说我们要追随主，听从主的引导呢？”

“那……”艾普利尔想到了火神教廷的教义：“由谁来解读你们那位‘主’的神谕呢？是曼巴还是芙兰？”

茶末对她的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解读？主直接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为什么还需要解读？直接按照字面意思做不就好了。”

这下艾普利尔更是震惊了：“你是说，你们的主会直接联系你们所有信徒？而不是降下神谕由你们的核心成员进行解读之后再告诉你们？”

茶末也很震惊地说：“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我们‘冥之行’内部人人平等，大家都是主的子民，主自然是直接联系我们每一个人咯。”

这是艾普利尔从未想过的，火神教廷只有教皇才有解读神谕的权力，其他人只能以他马首是瞻。

教会内甚至有声音说，教皇才是教廷的主人，而火神只是一个虚拟的概念而已。

而火神的神谕，也只是教皇的意志罢了，整个火神教廷，都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谎言。

艾普利尔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流言蜚语，但是和“冥之行”一比，他们教廷的结构层次分明，更像一个政府机构。

而“冥之行”的“主”，反而有着天下大同的朴素愿景，艾普利尔心中的宗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聊完这些题外话，茶末终于想到了“主”交代给她的任务。

“艾普利尔，我都差点忘了，这次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你的。”

艾普利尔点点头说：“什么事，你说吧。”

茶末直截了当地问道：“之前我们的矿场建设都非常顺利，所以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你们霍布伦斯国内有没有那种黑色的沥青湖，就是黏糊糊的油状胶体，很容易辨认的。”

“那是一种特殊的矿藏，我们需要开采这类矿物，对了，如果找到这种矿藏，我们愿意给你们另外的探矿服务费。”

艾普利尔对她说的这种沥青湖稍微有些概念：“你说的是‘黑湖’吧？霍布伦斯境内并没有这种黑湖，不过我们南边薛西人的地盘上倒是挺常见的。”

“据说每个薛西人的部族都有一片属于他们的黑湖，由此可见，薛西人的黑湖数量不菲，而且……”

艾普利尔顿了顿说道：“他们信仰的怒煞神，就是存在于那些黑湖里面。”

“怒煞神的威能，让他们可以将所有人的力量汇聚到一起，被汇聚了众人力量的人，被称为‘赴死之人’，他的寿命只有一天，但是却有着近乎鬼神一般的力量。”

“数十年前，天光亮起之后，薛西人就和我们霍布伦斯一直有摩擦。”

“六十年前，他们甚至纠集了数十名‘赴死之人’，一路打到了‘烈焰’城的火神山脚下。”

“那一战差点成了霍布伦斯的灭国之战，火神教廷最后还是依靠火神的滔天怒火，才将这些人烧成灰烬。”

“薛西人元气大伤，从此未敢再犯我国半寸土地。”艾普利尔回忆着教史上的这一幕，心中有些激动。

茶末托着下巴说：“啊……还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采矿吗？真是有够麻烦的。”

“不过主说了，后续的建筑都必须用到这种矿产，现在开采这类矿藏可是迫在眉睫的事……”她想了想说：

“多谢你啊，艾普利尔，我还要去找曼巴，商量一下怎么到薛西人的地盘去挖矿，就不多跟你聊了，咱们下次再会。”

艾普利尔看着远去的两人，忽然觉得“冥之行”内部的气氛，比起火神教廷要舒服多了。

至少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禁忌需要遵守，也没有森严的等级压迫，人人都自由自在的。

所以说第一印象害死人，如果艾普利尔首次遇到的是梅吉尔那伙人，肯定会有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