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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零八章 回到那个永不终结的上元夜

    作品:《武侯区修真日常

    她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又问了一次:“姐姐啊,我问你呢!小鸭子有吗?”

    山珲不答。

    神色显得有些失望,缓缓地摇头。

    她的眼神定格在虚空中,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又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迟迟不肯回过神来。

    想必,是让人根本没有空隙抽出心思来的回忆吧。

    宁宁的双手捧起水来,看着双手缝中不断流失的水,一点点落回温泉中。

    滴滴答答。

    在女冠的沉默之间,宁宁失望地叹气:“没意思。之前还有人告诉我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呢。”

    她又噘着嘴补了一句:“什么嘛,没意思。”

    双手撒开,手里最后的一点儿水也落入了温泉中。

    其实也只有几滴罢了,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反倒有些可怜。

    露在空中的肩膀,莫名发冷。

    山珲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堆叠起了熟稔的笑容,道:“是啊,一定要‘安之’的,就安心地留在这里不好?”

    宁宁倔强摇头,道:“可我觉得他说的‘安之’不是安心留在这里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要让这里安定,平静。

    毕竟要走要留的,也不是强求来的。”

    说“这里”的时候,宁宁举起食指指着自己的心。

    山珲愣了一下。

    让心,平静吗?

    好个年轻的修士。

    连一个只活了十几年的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等一下,她好像不知止活了几十年,似乎她的身体里……

    啊。

    山珲揉揉眼睛。

    如果是实在不能平静呢。

    算了,现在去注意这些,又有什么用。

    随着夜的加深,雾,越发的浓了,大约是水汽,也大约,是夜里浮起的寒气和温泉的热气对冲,好似处在仙境一般。

    宁宁渐渐得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山珲的脸。

    唯有山珲好似远在天边的声音,飘飘荡荡而来。

    道:“你小小年纪,懂的还真是多啊。可我莽浮之林,从来安定祥和,又怎么需要你来使之安定和平静呢?”

    宁宁摇摇头:“骗人。”

    女冠苦笑:“留在这里吧,留在这里吧,起码,过了这个上元节啊。”

    不知道怎么的,宁宁莫名烦躁地怪叫了几声:“啊啊啊啊,不舒服!”

    她摇摇头,提高声音,孩子气道:“我不泡了,头昏昏的。我要回家,马上,现在!”

    山珲有些遗憾:“连一个上元节都不愿意过完啊。

    为什么呢,就让时间,停留在这里不好吗?”

    她的眼神有些悲伤,让人读不懂的留恋和悲悯,比一个即将结束的上元节要遗憾的多。

    不,是遗憾太多了。

    山珲背对着宁宁,也不知在做什么,只是没有正面回答宁宁的话。

    可宁宁的心中莫名地有种奇异的感觉。

    滴答。

    水滴落下。

    正落在了宁宁面前的水面上。

    以水滴为中心,波纹扩散开去。

    可水波向宁宁的方向又动了。是山珲在靠近。

    没听见那边的反应,宁宁本能地回头看向山珲的方向时,眼前却倏地一黑。

    想张嘴叫喊,却叫不出任何声音来。

    山珲扬起了手。满手裹得都是刀锋一般的风的实体。

    杀气,瞬间以她的掌心为基点,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冻。

    不知不觉间,宁宁飘在空中的柔软耳发已经被几乎停不下来的风刃削断了。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在山珲看清了宁宁的脸的一瞬间,她手里的实体

    突然散去了。

    连杀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你!”

    如同新芽身上承受不住隔夜的露珠,宁宁的脸上一片湿润,可怜兮兮道:“我想走,我想走,我不想再看了。”

    她虚弱地落下手,颓然地垂在裙摆边。

    对着这张脸,这样的孩子,谁,还能下手呢。

    “哎……你啊。”

    山珲脸上只剩下了无奈。

    耳边适时地响起了掌门的声音:“山珲,老夫怎么说来着。这个赌,你可没赢啊。”

    她虚弱的笑笑。

    风吹乱了山珲的耳发,她头顶的那根玉簪子里的虫尸,静静地躺在那儿。

    扭过头,三人一熊猫站在那里。

    她俩也是。只是,他们所在的不是刚才的温泉了,而是站在半空中。

    脚下什么都没有踩,但还是能挪动。

    现在的所有人都好像是飞在半空中的无人机视角。似乎现在的他们不是存在的实体,只是视线罢了。

    用来俯瞰莽浮之林,刚刚好。

    他们的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也不是之前的那套古装了,虽然属于莽浮之林的两个人如常,可两元店的几个人却还穿着当时进来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好像他们刚进来没多久!

    然而总感觉少了什么。

    易如常低头一看,全明白了。

    突然站在了半空,好似踩在玻璃桥上。莫礼禁不住腿一软,毫无意外地跪下。神奇的竟也是跪住了。

    易如常瞥了一眼小礼子,后者还在拍胸脯舒气呢,估计吓了一跳。

    东方保持着将明未明的状态,在他们说话之间,一直没有变化。

    易如常伸了个懒腰。

    这个夜,似乎很长啊。

    他不由得感叹道

    “太阳就要升起了。”

    “不。不会升起了。”

    意外的是老掌门这样否认道,然后他只自顾自地继续道:“莽浮之林的一切已经停在了那天晚上。那个永夜,是这个不灭的上元节的最后记忆。”

    一切,停滞了。

    两元店人齐齐俯瞰。

    果然一切都已经静止了。

    包括迎接朝阳的笑脸,昏昏欲睡的小摊贩,新鲜支起来的早餐店,挑着物品上山和下山的人们。

    以及舞动在半山腰的各种奇珍异兽。

    悲伤的,欢快的,还有期待,全部停在了当下。好似一副清明上河图。

    寂静,只剩下了寂静。

    当年的庞贝古城全景如果被挖掘出来,也不过是如此光景吧。

    所以刚才感觉哪里不对,只是因为一直吵杂的、活生生的声音,在一瞬间都消失了的原因。

    一切过于的安静,只能无端传染往下落去的情绪。

    然而易如常放弃了那令人震撼的停顿,刷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那个苍老的掌门。他的表情冷淡,语调残忍。

    揭穿背后的真相,道:“不,老头,后面想必还有很多故事吧。”

    不知为何,这老头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时候看上去没有现在这么老。

    如今,血色尽失,倒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千百岁。

    摇摇头,掌门苦笑:“谁愿意记起那种记忆。我宁愿这个上元夜永远不终结。”

    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易如常歪头。

    他忽然笑的微妙,慢悠悠道:“什么记忆,是你这都已经死去了千年的人都不愿意开启的?”

    莫礼捂住嘴,惊讶地看向这两个说话越来越远的高人。

    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觉得脑子在冒烟了。

    但是好像一个一个的节点又开始连上了,包括之前的那

    些怀疑,先生做的奇怪地事情,都能对的上了。

    到时宁宁,她则是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一样,此刻也没有惊讶,只是有些虚弱地靠在小彩的肚子上。

    莫礼握拳。

    庆恬掌门背着手,悠然看向了远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庆恬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语气有些无奈,道:“果然啊,苍梧的后人是不平凡!连这里的时代都已经看清楚了,还真是陪着我老头玩儿了挺久的,是个好孩子。

    算了,既然都来了,那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吧。”

    说完,掌门挥手。

    “只是,你们千万不要惊讶哟。”

    他的笑容,有些神秘,又有些哀愁。

    山珲点头,瞬间化作了淡青色的白孔雀。掌门轻巧地踩在了山珲的背面。

    一人一鸟慢慢后退。

    在慢慢变小的他们二人对面,易如常猛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喂!卧曹,那老头居然逃了!”

    脑袋上的青筋暴起,他撸起袖子就要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那大喊:“东西还没有给我呢!”

    连莫礼也傻了:“啊,他还没给呢?”

    若是先生不提醒,他都忘了这茬了。他们进来是为了帮先生的先生取东西的啊。钥匙都给了呢。

    然而,当他们齐刷刷抬头去看的时候,他们消失的方向哪里还有一人一鸟的身影呢。

    快要亮起来的天空之中,早就空空如也了。

    见状,易如常恨得牙痒痒,把指头掰得卡拉卡拉作响。

    他啐了一口,狠狠道:“苍梧!你和老头合起来溜老子,还想让老子带着好吃好喝去看你!做梦!!”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响起说话的声音。老人似乎在苦笑。

    只听那声音无奈道:“可别冤枉人家

    毕竟解锁钥匙的秘密,就在接下来的一切之中。”

    终于,消失的声音回到耳中。

    然而还来不及看莽浮之林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三人一熊竟猛然开始极速下落!

    速度之快,猝不及防。

    “小心!”

    “救命啊先生!!”

    “噢噢噢哦哦哦啊啊啊。”

    “……”

    当重力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重新抓住他们往下扯去,一切都太快了。

    然而几个人却本能地没有去抵抗这种坠落。

    随着三人一熊猫的急速下落,喧哗声人声都重新回到了耳边。

    世界的齿轮重新开始慢慢转动。

    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了那个无法被忘记的永夜。

    当世界重新转动的齿轮咔得一声定格在了关键点的时候,易如常耳边乱码一样的声音重新规整成为了正常的对话。

    打头的,就是一连串的笑声。

    一道雄壮,略有些年纪的男声,喜悦道:“哟!你来了啊,哈哈哈哈!”

    被这忽然的场景转移和急速下落折磨得昏头昏的三人一熊,忽然听见这样夸张的笑声,他们的耳朵简直都要被炸聋了。

    特别是易如常,还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我去,堪比晕车啊。”

    店主人吐的差不多了,随意的拉着莫礼的衣服擦了一把。

    耳朵动了动,他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奇怪地问道:“诶不是,这谁啊?”

    声音还挺耳熟的,好像就在耳边。

    往前看去,他惊了。

    我去,那说话的不正是老掌门庆恬吗?旁边还是规规矩矩的阿毛呢。

    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了掌门的那个大殿。

    只是,这个掌门,却不是一分钟前的那个庆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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