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竹默默揉了揉眉心，才起身将书房的灯给打开。

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鸡蛋和一根纯肉火腿肠。

随手摊了两个油炸荷包蛋，然后用锅底的油将切片的火腿煎了煎便算作是今天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他没有再看书，上了年纪，精力就开始有些跟不上了。

这时候让大脑和眼睛休息一下算是放松。

刚吃下一个荷包蛋，他突然停了一下摸出手机，翻了翻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那边电话一接通，薛修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喂！老吴啊。”

电话那边应了一声：“修竹啊。”

薛修竹手里的快子停了停，对电话里说道：“喵星人的新书你看了吗？”

“看了。”

“感觉怎么样？”

“……”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才突然长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声音里包含着一股子落寞，却也透漏出更多的欣喜！

这位被薛修竹称为老吴的人，正是在武侠作家圈里和他齐名的吴永。

两人在年轻时曾因为发表小说连载较过劲。

闹的最凶的那阵子，甚至还差点“线下”约架，真人PK！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局面，最大的原因是两人在武侠小说的创作能力上一直不相伯仲，很难从文章中分出个高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便这样磕磕绊绊的过了几十年。

很多人都以为，这两人怕是要成为一辈子的死敌。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十年前薛修竹宣布封笔，第二天，吴永也宣布了自己不在出新书。

这怎么看都不巧合的选择，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后来有人问吴永，为什么会选择和薛修竹同时封笔。

吴永却笑着道：“江湖上少了修竹，我便是坐上了至尊的位置又有何乐趣？不如去也！”

薛修竹在得知此事后，也对自己的学生说道：“吴永，骨子里是有任侠之气的！”

而他们两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的心平气和的坐到了一起。

都说敌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人。

一笑泯恩仇之后，两个彼此最了解的人，倒是颇有点儿意气相投的感觉。

十年处了下来，早已是相交莫逆！

“相比于他之前的作品，这部《射凋》确实是有质的飞跃！”

薛修竹说道：“还记得前几天你跟我提到的，京城书局的广告吗？”

“你是说，引领武侠变革的开山之作？”

“在看到这本书之前，我其实也是抱着三分不信的。可是，在拜读了半卷之后，我才突然发现……”

说到了这里，薛修竹手中的快子“啪”的一声拍在碗碟上，掷地有声的对吴永道：“喵星人，是真的为沉寂已久的武侠开辟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

两人封笔十年，也交流了十年。

作为写了一辈子武侠小说的人，他们交流的话题自然是脱不开这个圈子的。

什么时候出现了哪位新人，什么文章引起了不错的反响，都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而在他们离开武侠圈的这十年里，也出现过很多不错的新人。

可在一起研读了作品后，两人总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今武侠小说的写作模式似乎是已经固定下来了。

更夸张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形成了“薛派”和“吾派”两大派系。

新人作家们无论从文风还是故事架构，都在或有意或无意的向这两个派别靠拢。

甚至以谁的文笔更接近“薛、吾”而受到追捧！

以至于有人曾感慨：

“薛、吾二人写尽了武侠的纷呈！”

这话虽有捧一手的意思，却也道出了如今武侠圈的窘境。

无物可写！

这让薛修竹和吴永在感慨之余都深感遗憾。

直到一个笔名叫做“喵星人”的青春幻想小说作家突兀的闯进了武侠圈子，让两人心中着实惊喜了一番。

因为，这个喵星人的作品既不像“薛派”也不像“吾派”！

喵星人本身的文字水平极高，同时还在不断的求新求变。

武侠小说中，江湖往往是一个与“庙堂”相对立的晦气所在，都是反朝廷帮会和卖艺的草台班子。

虽然喵星人连续发了八部作品也还是没有跳出这个固有的小圈子，可对于故事的探索却从未停止。

直到《射凋》横空出世。

这本书里的江湖犹如一缕清新的风，吹去了往日腐旧的气息。

华山绝顶与莽苍大漠犹如宽银幕般迅即拉开视野，而一对白凋逗引思绪神驰。

一曲“碧海潮生”将原本上不得台面的武功演绎得无限飘渺。

而打狗棒又将传奇回归于世俗与亲切。

喵星人在《射凋》中耍得一手好花枪！

有如那道“玉笛谁家听落梅”，花样百出滋味无穷。

这是一次想像力的大爆发！

正叙、倒叙、插叙，伏笔，烘托……

既有飞龙在天，又有神龙摆尾！

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

时而箫鼓喧喧、时而花影重重。

一册射凋在手，便犹如遭逢一个老友故人。

它能令人初尝“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滋味，一窥武林中的星移斗转，痛感身世间的忧乐浮沉。

在看《射凋》时，像薛修竹一样废寝忘食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喵星人的大设想大构思，乍看起来很古怪，细想起来又很辩证。

丘处机和江南六怪一个十六年之期的死约会很没来由，最终也没能比成。

其意义完全在于让读者们替郭靖着急。

好在有蓉儿的登场，标志着郭靖终于得以时来运转，前文长篇大论的叙述立刻变成铺垫。

从此，偌大的江湖成了小儿女的嬉笑玩闹之所。

在这个江湖里，有爱吹胡子瞪眼的牛鼻子老道丘处机和顽固无比的老头柯镇恶。

也有无厘头祖师周伯通和第一个思考自身存在的哲学家欧阳锋。

当然更有倒霉的欧阳克和侯通海时运不济的瘤子。

这些串场人物走马灯式地纷纷登场，似乎就是想要他们先后栽在精灵古怪的蓉儿手下，好使这个一潭死水般的“江湖”别开新天！

！

可以说，从蓉儿出场开始江湖就有了新的定义。

这里的江湖不单单是书里，也是书外！

“武侠”，在这一刻成为一个任由想像驰聘的空间！

它代表着一类人物和他们一种恣意的生活，也是一种完美的理想。

郭黄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刀光剑影便暗然失色。

在小儿女的情怀中看来，仇恨纷扰的江湖也充满情趣。

其间的畅情文字，旖旎风光，在薛修竹看来，真个是水色山光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如果这样的作品还不能称之为开山，什么样的作品才担得起这个名头？！

……

不光是两位大师激动不已。

当晚的网络上，网友们全都因为这部叫做《射凋英雄传》的武侠小说，被人发来各种安利信息。

“《射凋》，了解一下！”

“刚刚看完《射凋》的第一册，实在忍不住上网来给大家墙裂推荐一下，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看的最入迷的武侠小说，没有之一！”

“江南七怪，黑风双煞，全真七子，一个个形象鲜明的武侠人物，很难让人怀疑这个江湖的真实性啊。”

“我又一次开始觉得喵星人的更新速度不给力了！谁知道他家在哪，能把他关起来写书不？我管饭！”

“你怕是误会喵大师了！据说全四册已经写完了，只是金城书局没有一下放出来而已。”

“金城书局这是想作死啊？！”

“有幸在书局印刷部工作，草草翻了两眼后面几本，那剧情简直了，我跟你说……”

“别说！

！”

“剧透党滚粗，我刚刚看到郭靖和一个小乞丐开始有点基情四射，同学就跑过来告诉我说这是个美女，还是女主角！我特么就想掀桌子！”

这一夜，《射凋》风暴才刚刚形成便迅速壮大起来。

带着能够粉碎一个武林世界的恐怖能量悄然席卷华夏！

“黄药师好帅，弹指吹箫都能作为厉害的武功。”

“还是洪七公更厉害，不仅有打狗棒法，还有刚烈威勐的降龙十八掌。”

“西毒欧阳锋也很酷啊，趴在地上的蛤蟆神功还真有点萌。”

“王重阳才最厉害好吧，当年的华山论剑五绝第一人！”

“但他一出场就已经是个死人。”

弱点攻击，一击致命！

《射凋》上市的第二天，人们的生活中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共同话题。

“《射凋》，你看了吗？”

只要有书店的门口挂着《射凋》的海报，那里边肯定就已经挤满了人，不管到底还有没有存货。

而在发售当天就亲自跑到金城书局逼宫的那些渠道负责人，此时都庆幸不已！

一般来说，一部小说发布的首日销售情况是最火爆的。

因为这一天大多都是作者的忠实粉丝带动了销量。

可粉丝群体毕竟有限，购买的时间也很集中。

第二天开始，销量就会大降，基本没有什么作品能逃过这个魔咒。

不过，在这些负责人仗着渠道优势，提前观看了第一册《射凋》，并且看到了首发当日的盛况后，顶着压力又进了一批。

现在比第一天更火爆的销售状况证明了他们的远见。

可很快，这种庆幸便成了焦虑。

事实证明，他们的远见还是不够远！

当他们以为第二天已经是巅峰的时候，第三天上门购书的人又增加了三成！

第四天居然书店没开门便有人排起了长队！

库存剩余一千四百本！

库存剩余三百二十分本！

库存剩余八本！

！

库存告罄……

缺货！

缺货！

缺货！

！

一家家书店的门口摆出了大幅的缺货通告！

甚至有黄牛开始在书店门口正大光明的加价出售！

！

一时之间，“帝都纸贵”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名词，而是成为了实实在在的形容词。

而此时的金城书局早已是焦头烂额。

渠道商甚至派出了专门的人守在印刷厂的门口，就等着新书出炉直接拉走！

八十万册早已被订购一空，只是印刷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销售的速度。

主编郝建生更是痛并快乐着。

他双眼通红的盯着“唰唰”作响的印刷机，恨不得机器加速加速再加速，冒烟了才好！

之后的一个月里，《射凋》保持着一周一册的发布速度，而他的销售状况持续走高！

甚至在发布到第二册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单册销量百万的神话。

没错，就是神话！

不算再版的话，就连薛、吾二人的小说也没有达到过这种疯狂的程度！

第三册的时候达到了一百三十万！

第四册还未发布，预定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册！

这个数据，全面超越了《大王》的盛况，创造了武侠图书销售的奇迹！

……

仔细的研究《射凋》，几乎成了薛修竹这段时间里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也幸亏喵星人一直以高产着称。

一周一册二十万字单行本的发行速度，正好契合了薛修竹细细研究的进度。

在全部四册看完之后，薛修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连夜写下了一篇长评，发表在了他的个人微客上：

“《射凋》是一部资质驽钝的普通少年成长为一代爱国大侠的英雄史诗。虽然是架空的历史背景，却是体现真正的家国情怀！主角从复仇到奔赴国难，完成了作为一代大侠的人生使命与价值升华......”

他在微文的最后对这部小说给出了一句评语：“这是当之无愧的宗师之作，武侠文化或将进入《射凋》时代！”

薛修竹曾经创造了华夏武侠文化的巅峰。

而现在汪星人用他的文章深深的打动了这位曾经的王者。

薛修竹的微文此时看来，更像是一份新旧王者间的传位诏书。

宣告了武侠小说圈，从此进入了喵星人的时代！

这篇微文一经发布，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媒体和网友们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似的，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给喵星人冠上了准武侠宗师的名号。

和薛修竹同级别的吴永在接受一个专访时被记者问道：“您对于喵星人的《射凋英雄传》突然爆火是否感到意外？”

从来都是战斗欲望极强、说话尖锐着称的吴永却表现的异常平和，他的话说的也比薛修竹还要直白些：

“喵星人，在文学上的造诣非常高，说句丧气点的话，我怕是远有不如。而且他在小说的创作上也极有天分！”

“同时，他也是我见过最勤奋的人！”

“我说的勤奋，不单单是他见了鬼的发书速度，更是他孜孜不倦的探索与追求。”

“从喵星人突然转入武侠这个逼仄的类目后，便没有停止过突破尝试。”

“他之前那么多本武侠小说你就能看出来，他求新、求变的开拓之路。”

“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和苦思，我们这些同为武侠小说作家的人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了。”

“说实在的，喵星人的笔下能够有今天《射凋》这样的集大成者出现，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评论《射凋》和汪星人的大家名家不少，博人眼球标新立异的也有不少。

可无论旁人怎么评价都不妨碍《射凋》彻底的火出了圈！

甚至可以说火遍了华夏！

！

大街小巷里都能看道玩闹的孩子们比划着振振有词：

“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呸！你个魔头！看我弹指神通。”

“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丐帮打狗棒，天下无狗！”

“汪汪......汪汪汪！”

高爽家经常在巷子里瞎熘达的贱狗汪汪，也没逃脱的了这股《射凋》热潮带来的影响。

被熊孩子用“打狗棒”搂了几顿之后，现在上夏大爷家串门都熘墙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