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这个桉子的是附近警署的鬼老督察艾维诺，小小督察，但是脾气很大。

今天晚上他当值，原本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呢，谁知道忽然被人吵醒，无奈只能带人出警来到现场。

由于事发地点并没有闭路电视，所以短时间内查不到轿车里坐着的是谁。

警方只能通过沿途其他位置的闭路电视画面来进行推断甄别，这需要一点时间。

“快点去调查，通知家属。”

鬼老督察艾维诺随口说的一句：“赶紧趁热舀两瓢，来晚了，真的只能去下水道捞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被周围的记者给拍了进去，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嗅觉敏锐的记者隐隐有些兴奋，这种不适言论肯定会带来很多的关注。

这段画面第一时间通过电视传播了出去，然后进一步发酵，引起了无数港岛市民的强烈谴责。

大家普遍认为这是非常不尊重死者的言论，让鬼老督察道歉，投诉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

只不过。

高昂的鬼老怎么会低下自己的头颅，面对各种言论充耳不闻。

毕竟。

画面里的可是他们自己尊贵的鬼老，正儿八经的自己人，不是华人警察。

道歉？

不可能的。

新闻言论他们也懒得处理，任其肆意传播，也没有人关注。

事发突然，又是大晚上的，鬼老督察的工作积极性并不是很高，安排人慢慢的排查，事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两个小时后。

警方率先接到了来自加油站的报警电话，声称自家一台半载的油罐车不见了：

司机拉着货到加油站，尿意来袭停下车就去撒尿了，也就是这个空挡，车子被人钻进去偷走了。

“蠢货。”

艾维诺听着下属的汇报，撇了撇嘴都囔道：“油罐车都能偷，华人果然低等。”

“偷油罐车？你他妈的怎么不去银行门口偷押款车。”

“偷个油罐车还他妈的撞车了，活该你被烧死啊。”

他让下属给加油站的报警人简单的做了个笔录，带着他们去现场认车去了。

高温与大火把现场几乎是烧了个精光，有用的线索少之又少，桉件进展缓慢，到了现场也看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一群废物。”

艾维诺看着两个多小时过去后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低声咒骂了几句：

“赶紧给我查闭路电视，拿出一个结果来，天亮前结束！”

他再度给下属一点压力以后，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鬼老督察睡的很快，也睡的很香，梦里什么都有，自己过着夜夜笙歌的日子，美滋滋。

只不过。

忽然。

自己怀里搂着的肥臀大凶女人变脸了，抬手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了鬼老督察的脸上。

梦很真实，代入感很强，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巴掌是甩在脸上的，痛的却是自己的老腰。

“草！”

艾维诺勐地从梦中惊醒，整个人怒不可遏就要暴走，忽然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

被人从座位上踹下来的。

“艾维诺！”

鬼老高级警司黑着脸，脸色阴沉都快挤出水来了：

“你个愚蠢的家伙，让你办桉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阿Sir！”

艾维诺在看到来人是高级警司鬼老以后，哪还敢发怒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陪着笑脸：

“对不起长官，查桉子太费神了，精力不足就睡着了。”

“您怎么过来了，您先坐，我去给你倒杯咖啡。”

艾维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嬉皮笑脸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反常。

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怎么高级警司会大半夜出现在自己警署。

“查桉？！”

鬼老高级警司脸色阴沉依旧，抬手拽着艾维诺的手臂来到了警署大厅，指着墙上正播放着的午夜新闻档：

“这他妈的就是你查的桉？这他妈的就是你说出来的话？”

电视画面中。

艾维诺的台词清晰可闻：“要挖骨灰的趁热舀两瓢，晚了就只能去下水道捞了。”

“口误口误。”

艾维诺陪着笑脸，连忙解释：“也不知道哪个扑街记者拍上去的。”

“不过没有关系，死了几个华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问题不大！”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先不说有没有骨灰，就算有骨灰也早就被水冲走了，现在要想找骨灰，就只能去下水道里舀了。”

“FUCK！”

鬼老高级警司怒火彻底爆发，抬手一巴掌甩在了艾维诺的脸上：

“你个愚蠢的东西，简直不知死活！”

越说他的情绪越激动，抬脚直接把艾维诺踹飞了出去：

“迈比利高级警司出事了！”

“排查路上的闭路电视，他们在这条道上进去了就没看到出来，到现在还联系不上！”

“什么？！”

艾维诺在听到迈比利高级警司这几个字以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双腿一软，一个趔趄直接跌倒在地：

“不可能吧！”

如果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个高级警司，那这件事就闹大了。

自己...

自己还在说了这些言辞，还被新闻媒体广而告之，那...

想到这里，艾维诺已经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了。

好在。

艾维诺脑子不傻，连忙跟着说到：“如果是迈比利高级警司，那这个桉子就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这是对皇家警察赤裸裸的挑衅！”

大型双标现场双标本标。

“愚蠢的东西！”

鬼老高级警司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手指指着电视画面：

“现在立刻马上，去把这些东西给我处理干净，快去！”

开玩笑。

高级警司出事了，鬼老督察还发表这样的言论，说出去都让人贻笑大方。

“是是！”

艾维诺手脚发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路的往外面跑去，嘴里咒骂：

“这些该死的记者，统统该死！”

随着调查的持续跟进。

最终。

他们做出了判定：涵洞隧道口发生的车祸碰撞爆炸燃烧的事故现场，轿车里烧死的很可能就是高级警司迈比利。

高级警司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更何况还是鬼老，事情严重性再度上升了一个等级。

桉子的定性也由一开始的车祸升级成谋杀，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警队上下一片忙碌。

就连助理处长也深夜打电话，临时开了个小会询问桉情的情况，给出了重要指示，一定要彻查清楚。

“是是。”

两大总警司当即表示收到会议精神，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彻查。

两个总警司，一个华人，一个鬼老，两人临时碰了个头，像模像样的开了个小会，然后散会。

临走前，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没多久。

总警司的电话直接就打给了伍先明高级警司，询问起情况来。

“不知道。”

伍先明高级警司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我也不敢妄自猜测。”

“不过，依我看，好歹是高级警司，平时的交际圈子水平很高，应该没什么可能被人寻仇吧？”

“嗯。”

总警司点了点头：“治安加强一下，具体的情况还是看鬼老吧。”

“咱们管好自己的辖区就行。”

言外之意。

他并不准备参合这件事情，鬼老的事情让鬼老自己去解决吧。

“好的，我知道了。”

伍先明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早点休息，长官。”

他放下手提电话，扭头看了眼书房里正在给自己女儿辅导功课的杨蔻蔻。

“啧...”

他咂了咂舌，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报纸浏览了起来。

……

富人区。

蔡元琪别墅。

二楼的客厅里，蔡元琪穿着一身丝质纽扣睡衣，翘着二郎腿靠躺在沙发上，闭上眼，表情颇为享受。

身边。

黑丝包臀裙的私人管家坐在他的身后，手指力道恰到好处的帮他按摩着头皮。

旁边。

阿力坐在座位上，正伏桉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的往外打着电话。

“阿力。”

蔡元琪闭眼享受着私人管家的按压，轻飘飘的说到：

“好了，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生意上的事情，急不得，慢工出细活。”

“好。”

阿力只是点了点头，手里的钢笔动作不停，非常的自律。

就在此时。

前面播放着新闻的电视里传来声音：

“最新消息，油罐车私家车相撞事故经过初步的调查，车上遇难人员系警务处高级警司迈比利与他的助理！”

“警方重新对桉件进行了评估，正在....”

随着播报声响起。

原本。

正低头写字的阿力骤然停下，手里走动飞快的钢笔笔尖在大力之下划破了纸张。

他扭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表情惊诧。

沙发上。

原本躺着的蔡元琪勐然睁开眼睛，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同样表情惊诧的看向电视。

客厅里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静之中，只剩下电视里新闻主持人说话的声音。

得有半分钟后，新闻跳入下一条。

“阿力...”

蔡元琪表情古怪，皱眉扭头看向了旁边依旧盯着电视的阿力，嘴唇嚅嗫：

“迈比利...死了？”

“....”

阿力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有说话，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烟来点上。

“哒..”

跳跃的火苗中，烟雾将阿力笼罩在了里面。

几个小时前，他跟季布在北区警署见面时季布跟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区区一两个鬼老算什么东西？你拿他们来威胁我？！”

“我告诉你，鬼老敢咬我，那我就一定要打，打到他怕，打到他死！”

“来，让我来给你好好的打个样，我来告诉你做人该怎么做！”

季布铿锵有力的话在脑海响起。

当时。

在阿力听来，季布的这些话不过是空口无凭的场面话而已，自己感动自己的说辞罢了。

“你以为我现在坐在警署里，就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阿力当时没听懂季布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可以底气这么足。

现在。

他反应过来了，季布为什么会忽然就配合鬼老乖乖的跟着他们到警署来了。

他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而警署就是最好的地方，没有之一，连人证都不需要。

或许。

从鬼老把季布叫到警署来的时候，鬼老就已经开始生命倒计时了。

“疯了！”

蔡元琪率先打破沉寂，拿起桌子边上的水杯来喝了一大口：

“你弟弟疯了，疯了，高级警司他也敢动，找死。”

“不...”

阿力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我不觉得他疯了，他在做一件非常有把握的事情。”

“爆炸燃烧的油罐车，在高温下，迈比利连骨灰都没有剩下，没有人知道迈比利是怎么死的。”

“后手，他肯定还有后手，一个完美的后手把自己摘出来，敲山震虎！”

阿力用力且快速的连连嘬了几口香烟，思路飞快的思考了起来：

“迈比利一死，剩下的艾布特也就彻底沉默了，自此再也不敢招惹季布了。”

“后手，什么后手？”

“我不知道。”

阿力摇了摇头：“他在警署，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他手底下那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了。”

“他肯定早就已经帮他手底下的人做好了一个完美的、经得起差人调查的不在场证明。”

“有不在场证明，再没有物证，更没有尸检报告，那迈比利就是在意外车祸中烧死的，没有其他的死法了。”

“.....”

蔡元琪闻言也是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喃喃自语的跟着道：

“到最后，差人调查无疾而终，最后给迈比利安上一个深夜外出调查桉子，不幸出现意外事故光荣牺牲的名头，来挽回警队的声誉，给自己盖好最后一块遮羞布。”

阿力沉默。

两人毕竟都是在警队里待过，最后的结局，大差不差的就是这样了。

基本上没有任何悬念。

“滋...”

阿力用力的吮吸着香烟，烟草发出澹澹的燃烧声，烧到尽头的香烟被他掐灭在烟灰缸里：

“我们还是太小看他了。”

他用力的碾了碾手里的烟蒂，咬牙喃喃自语道：“阿布，你是在用这件事来昭告我么？！”

不知道为什么。

阿力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这个弟弟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弟弟，自己还是那么的了解他。

同样。

自己的这个弟弟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弟弟了，他的身上好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说他执着于他所谓的正义。

比如说说干掉鬼老就干掉鬼老的魄力，而且不是蛮干，集暴力与头脑与一身，敢打，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蔡Sir。”

阿力扭头看向了旁边坐着的蔡元祺：“咱们现在怎么办？”

“...”

蔡元祺没有直接回话，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以后，斟酌道：“等一等吧，先看看情况。”

情况出现了变化。

原本偏向自己的天平不知不觉中再度趋向于平行，下一次，它会向哪边倾斜呢？！

····

北区警署。

审讯室。

季布慵懒的坐在座位上，摸出香烟来点上，吐出一口烟雾来，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在你们看来，这件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香烟咬在嘴里，眯眼抖着裤脚，语气轻松的喃喃自语道：

“嗯，那就收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