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的忠告。”我快速地回答，“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相信我会处理好当前面临的困境。”

贾金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

“还有其他事吗？时间不早了。”

贾金友在晶莹剔透的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嘴，有烟灰飞了起来。“英子，我一生坎坷，年少不幸，又离过两次婚，对于夫妻之间的私房话我很熟悉。你们结婚两年，他做出这么大的事，就没有透出任何口风？”

“方非……他在公司的工作，就我而言完全是秘密。我也从不与他说工作的事。至于这次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是大事还是小事，不知道报纸上说的事是不是真是他干的。”我突然偏离情绪约束，露出不满和焦虑。我赶紧做出调整，镇静下来。“说实话，对于突然落在他头上的事情，我真的满腹疑惑，找不到答案。”

贾金友一言不发。

我继续说：“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只是报纸上的消息，公司到底发生什么事？哪些事牵涉到方非，我很想从你嘴里得到答案。”

“我想，所谓公司发生的事，”他犹豫着选择词汇，“就是公安机关掌握的案情，警方选择将它公布在报纸上，总有他们的道理。”

“说到底，你没有说出公司的实情。”我试探道。

贾金友激动地说：“我确实有我的想法，有我的疑心。方非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失踪了。现在，所有人都对我说，他可能雇凶杀人，然后直接杀掉凶手，他还出卖公司机密，窃取公司巨额资金，让公司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我在用人上是个失败者，我在经营上将是个破产者。你怎么看待这一点呢？”

他不容我回答，迅速移过身子，拉住我的右手。“你丈夫背负着重大案件失踪，我们都很难过，但这些案件都跟我有关，跟公司有关，公司正处于上市的关键时刻，不上市则破产。我想你站在我这一边想想。”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挣脱他的手站起来。我抓起自己的手包，说：“我告诉你，我毫不在乎你的公司或者你；我还告诉你，我和我丈夫从未做错过什么。”我紧盯着他，眼里一定冒着某种火焰，表情激动。“我相信一切会水落石出。”

贾金友依然十分平静，仔细地打量着我。过了好一段时间，他站起来，走到门厅边抓起呼叫话筒。我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一会，有人敲门。

“你回去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贾金友依然亲热地说。他亲自走过去打开门。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贾金友在身后轻声说：“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联系。”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西装男将我送下楼，并为我拉开车门。我用力点击手机的通话符号，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英子，怎么啦？”

“对不起，这个时候打扰你休息。”

“还没休息，我正跟小范看案卷呢？有事吗？”

“贾金友，你知道吗？刚才把我叫过去碰过面。”

“结果怎么样，威胁你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觉得他的举止怪怪的。他一直想从我嘴里挖出些信息，特别是你们的侦查情况。”

“哦，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打听些什么去唬弄他？”

“不，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急忙补充道，“他似乎把什么事都推在方非身上，我不相信方非做了那些事。”

“你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对。”

“好，我相信你能应对。”我听到许钧叹了一口气。

温德姆国际大酒店到我居住的小区几乎要跨过整个老城区，我默默地驾着车，对这一天的情况进行梳理。冒险进入方非办公室，几乎毫无所获，与贾金友的见面又增加了我内心的焦虑。我希望自己的处境能博得许钧的同情，但从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我烦躁地翻弄着副驾的抽屉，想从中找到香烟。我真的想熏一根。

通过戎江大桥时，手机出乎意料地响了。

何晓莉在电话里说：“英子，忙完了吗？你爸妈很担心你。”

“他们还好吗？”爸妈来戎城，我没时间接待，家里的事全拜托给了何晓莉。

“好。”何晓莉说，“饭吃了，澡洗了，但他们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肯睡。”

“告诉他们我很快到家。”我话没说完，何晓莉的手机到了父亲手里。“快到家了？那好，我们正等着你呢？妈妈在厨房，煮些宵夜给你补充营养。”听得出父亲在佯装高兴，却压抑不住内心的忧虑。“你撑得住吧，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我没事，爸爸。我真没事，只是在办公室加班而已。”

“好，我相信你没事的。你妈出来了，我让她跟你说。”

我能够听到妈妈的脚步声，电话那端飘来妈妈沉重的喘息。“英子，我是妈。”我隐约听见爸爸在劝妈妈不要搞得我不高兴。

“没事的，英子，我们来了就好了。”尽管如此，妈话没说出来就抑制止不住想哭。可以想见与妈相见的情景，我感到一阵令人痛苦的气流强行挤入肺部。我把手机放在胸口，以免自己的喘息声传到另一端。

恢复镇静后，我才开始说话：“妈，我一切都好，过一会看到我就知道，你放心。”

“放心。”妈妈说得言不由衷。

手机又到了爸爸手里。“别想太多，孩子。你妈就是想得太复杂，反而过份担心，我跟她说你会没事的，你是警察，事情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爸妈，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谢谢您，爸。”

“看我女儿说的。一会见。”

我挂断了电话，把车停在路边，双手抱头足有几分钟，然后恍恍惚惚地开车往前驶行。天空阴沉，但路灯异常明亮，街头的一切形同白昼。但此时，即使有千百双眼睛盯着我，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