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证实了我最坏的猜测。我仰天深呼吸，再低头的时候，终于恢复了部分镇静，但脸色变得冷酷，像一个刚从绞架上挣脱的囚徒。

我别无选择，迅速拨打手机。

铃音响了一声，马上接了电话。“喂，英子？”

“快过来，晓莉失踪了。可能是被人劫走的。快过来……”说着说着，我呜咽起来。

“谁？在哪儿？”许钧语无伦次地问，听得见他摔掉了什么东西。

“何晓莉被人劫走了。我不知道是谁劫走的。刚才有人追杀我。我让她呆在车上等我，结果等我回来一看，她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你们在哪儿？”他紧张地问。

“特色工业园区，十号厂房门外的拐角处。”

“好，你在那等着，我就过来。”他以极大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以平和的语气痛心地叮嘱，“不要乱走啊。”

电话没挂，但许钧已经在发号施令。我听见范达轩在喊紧急集合，许钧在咆哮，疯狂的脚步声，有人推到了桌椅，还有拉枪栓的声音……

我任凭电话开着，聆听许钧带着人紧急出发的状态。风变大了，树叶被刮得沙沙地响。一瞬间，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容易令人想起一大群人在呜咽。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突然想起方非的汽车安装了GPS系统，虽然报警器不在我手里，但我可以用方非的身份证号码向公司申报跟踪定位。我一边给GPS公司电话报警，一边察看地面。这个地方很少过车，地面的车痕单一而清晰，可以明显地看出汽车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往西北方向走了。

我顾不上许钧的命令，浑身颤抖地沿着车痕追去。

十分钟后，公司回复电话，追踪系统已经启动，车辆逃离的路径果然跟我的观察一致。我告诉他们我正在追查，请他们搞好定位追踪，随时报告。

前面有两名白帽子交警在检查交通护栏。我走过去亮明身份。

一名交警说：“这段护栏说不定就是你的车撞坏的。”

在交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夺过他手里的检测工具，仔细地看着护栏上的金属漆和地上残留的碎片。“没错，是我的车。现在，我请求你们帮我追查它，它就在前面不远。”

“是走了没多久。”旁边的辅警说，“我追了一段，可惜开得太快。”

我将GPS公司的追踪记录给他们看。交警二话没说，跑步跨进警车，迅速沿GPS指示的路径驶去。破旧的警车已经发挥它最大的功效，但我总觉得交警开得太慢，一直鼓动他不要顾忌交通规则，不要顾忌标准规范，快点开。

警车冲到高登山的山腰间，再也爬不动了。前面只有骡马道，GPS追踪的闪动点已相隔不远。我跳下车，树木十分茂密，骡马道不窄，但两边灌木蓬乱，有许多新撞断的枝桠，地面不仅有骡马脚印，还有车轮碾过的痕迹。

我的车趴在一篷繁杂的荆棘中。

交警将所有的车门打开，包括尾箱，里面空无一人。我痴痴地凝视着，两眼呆滞无神，眼珠子像死人一样，不知转动。

辅警走过来，说：“前面村民说有个女孩在山上坠了崖，我猜可能是你的同事。”

我一激灵，肾上腺素“哗”地全身翻涌，挣脱交警的挽扶，便往前面奔跑。肺部如同火烧一般，身体一侧像针扎般疼痛。但我依然奔跑着，沿着斜坡冲向浓密的树丛，跳过一根根腐烂的树木，绕过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我听见交警粗重的喘息声。我就这样不要命地奔跑着，不在乎是否会扭伤脚踝，被树枝绊倒，或撞到树上，甚至其他更严重的意外。

天阴得可怕，转眼之间，掠过手指的白光就变成了暮色，天空一片灰蒙。半个小时之前还可以看清伐木小道，但此刻的脚下却昏暗无比，柴刀砍出的路径消失在眼前。

交警冲到前面，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跟上他的步伐。突然间，我们就到了高坡尽头，长满尖刺的灌木丛和繁茂的树木都消失了，眼前一片开阔，随之而来的是峭拨的石头，脚下的坡地更加崎岖，走起来更不容易。

我不敢放慢脚步，依然全速跑着。我希望借着昏暗的光线找到何晓莉的痕迹。就在这时，我看到左边有几块巨大的石头，一群当地人围着，议论纷纷。

与其说那是崖，不如说那是两块巨石之间形成的缝隙。但那道裂缝深不见底。

一个村民说这儿叫魔鬼嘴，另一个当地人声称这儿其实是魔鬼或者它在地球化身的栖身之所。我爬到裂缝的边缘大声喊着晓莉的名字，听到的却是可怕的回音。我的喊叫声，从地深处折了回来，发出令人血液寒栗的回响。一阵冰凉的激灵穿过我的脊背。我建议把身上所有的绳子系在一起，连成一根绳，把我吊下去探寻。交警吸着烟，没有否决，也没有赞同。过了会儿，下山求援的村民带着两个帮手和必要的吊沉工具回来。

村民把一个强壮坚实的矮个青年用吊绳系起来，让五个壮实的青年拉住绳子的另一头，他随身带着一个手电筒开始下降。青年很快就从视线里消失。我在上面大声喊叫，看见什么吗？从深渊里传来细弱至极的回应：什么也没有。上面不断地喊话，伸头进去探看，除了离地面最近的深渊内壁有零星的短暂的灯光在闪烁，什么也看不见，好像那青年把手电举过头顶向上照射，想搞清他下去了有多深。

正当我们对灯光议论纷纷时，治保主任超人般吼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吗？有女孩在吗？”不见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村民建议把青年拉上来。那五个拉绳子的人无能为力，所有的人都去帮他们，底下又传来几声喊叫，最后，经过一番卓绝努力，终于设法把他弄到了地面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