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秦腔先上车，然后跟着上去。另一边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一个西装男坐在秦腔身边，大身板坐在我身边。说话的西装男坐到驾驶座上，车发动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秦腔哪经历过这阵势，最初的震惊已变成恐惧。

我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另一个西装男，面前的仪表板上有台小电视机，正播放足球赛。

“谢谢你们配合。”副驾驶座上的人说着微微鞠了一躬，带着日本式的礼貌。他的普通话有些微南方口音，“让你们感到意外，我非常抱歉，好在很快就会回到你们熟悉的地方。”

我抓紧秦腔的手。

“你们看起来并无恶意。”我说，“对你们的善待非常感谢。但请你告诉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以及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做，我会更加感激。”

“你们是偷偷跑出来的，”那人说着，扭过头。黑暗中只看见他洁白的牙齿一闪，汽车在通过炽白的路灯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国字平头，沉着坚定，不露声色。“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让你们不至于违犯纪律，也是为了确保你们安全。”

国字脸继续说：“这位女警官已遭遇多次危险，仍坚韧不拨令人佩服。我是最尊重像您这种人才的，所以才会如此不惜血本。对于这种鬼鬼祟祟的野蛮方式，我深表歉意。但是我在执行命令，很抱歉。另外，我建议两位不要在我们面前逞英雄，车上的几位同事都是专门干这个的，他们的专业素养十分拨尖。”

我听出话里的威胁意味，很不舒服，但秦腔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不让我出声。汽车默默地驶出公司大门。已是深夜，大路上汽车稀稀落落。

我们是多么粗心和单纯。或许，一进入绿化小径，便被他们发现，断电和鬼哭只是宣示他们是猫我们是鼠的戏耍游戏。如此贸然，如此轻率，落入他们手里又是如此软弱。我深恨自己的无能，竟然把秦腔也拉下了水。反抗无力，呼救无用，但我更不愿意白痴似的被人送回单位。想到秦腔可能跟我一起受到领导的责骂和处罚，更是心痛不已。

前面是红绿灯路口，商务车提前减速。突然，一辆奔驰斜插过来，停在它的右前方。西装男司机正要左打方向盘回避，左道里飞速驶来两台长安，“嘎”地一声停下，一前一后刚好把它堵得进退维谷。

副驾驶座上的国字脸气得脸色发黑，不等商务车停稳，“哗”地拉开车门，彪向奔驰。奔驰车驾驶座玻璃徐徐降下，一张微露讥笑的脸现出来，正是李铮。像国字脸在公司门口胁迫我上车时一样，此时的李铮也显得镇定自若，充满自信。

“难道你不知道绑架是犯罪吗？”

国字脸怔忡的当儿，李铮走下车嘲讽地说，“如果你不想惹麻烦，赶快放两位警官到我车上来，让我亲自送他们去拿车。”

国字脸很快镇定下来，不等李铮说完，回头向其他西装男使了个劲霸的眼色。

“你不用使眼色。”

李铮接着说。“动手是愚蠢的。稍微动一下脑筋就会知道，我不可能单枪匹马跟上你们。你朝面包车看看，我的同事可不少，他们随时准备着，正当防卫的是正当防卫的，报警的是报警的。绑架可是重罪哦。”

话音刚落，奔驰后座窜出三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了国字脸。

“你们想干什么？”国字脸问。

“只是为了保护两位警官的安全。”李铮说。他掏出一根雪伽架在嘴上，立即有一个青年跑过来点燃。“贾总说了，警察在帮我们破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当好勤务兵，并且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国字脸缄默不语。

“英子，”李铮亲切地拉开商务车门，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保护不周，让你们受惊了。坐到我的车上去吧。我送你们去拿回自己的车，然后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任何人能够妨碍你们的调查活动。”

国字脸脸涨得通红，却没有表示异议。我拉起秦腔的手，从国字脸的同事身边挤过去。下了车，径直迈进停在对面的奔驰车后座里。车里没人。

“难道我们真要跟着这个人走吗？”秦腔说，“我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这演电视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我说，“但是有件事我是明白的，我们不能跟他们两方的任何一方走。”

“为什么？那我们上车来干什么。”秦腔问。

“跟紧。”我轻巧地拉开另一侧车门。“这里就有答案。”夜色掩护着我们离开汽车，绕过花坛，翻越到人行道上。李铮跟国字脸仍在对峙着，无暇他顾。他们只以为我们还安静地呆在奔驰车里。

秦腔一边恐惧地张望着，一边问：“李铮不就是许钧原来的搭挡吗？”

我点点头。“嗯，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实话，对博智网络的关心、对晓莉的慰问，我都能理解，认为合情合情，毕竟案件跟他们有关，方非是他们的人。但我就是感觉不舒坦，这段时间以来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我，这双眼睛就是李铮。”

“李铮？他监视你干什么呢？”秦腔说，“会不会是你太多疑了？”

我没有争辩，在共享单车棚里停下脚步。

“你有公益单车使用卡吗？”秦腔看到我从锁车架上扳自行车。

“没有。但事急从权。”我说。我很快破解了电脑锁车密码，扣住车轮的钢条“嗖”地缩回座架。我跳上车。“快来。”我轻声喊秦腔。

秦腔犹疑不决，他觉得自己在违心的漩涡里越陷越深。今晚，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违法违纪的，现在又偷车，不是罪上加罪吗！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生活中有很多奇妙的瞬间，它们会以形形色色的方式出现，不是以人的思想意志为转移的。

“快上来！”我已经骑出几步，再次喊秦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