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将面对的事情，我心里堵得慌。

进入现场，眼前的每个人都忙个不停。三名技术员正在一堆垃圾上认真查检，菜屑、树叶、生活废弃物，绝不错过一点线索。另外四名侦查员在勘查进入园子的路面。葡萄园里面、外面，还有搭建的守园小屋里，都有警察的身影。

范达轩站在园子门口，看到许钧，走了过来。

“死者身份还不清楚。”

“难道你不认得？”

“法医和痕检刚到，我们必须严谨一点。来，我带你们去看一下现场。”范达轩走在前面，“尸体还没有从池子里捞出来。”

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葡萄园，面积十几亩。但主人照看得并不好，到处扔满了垃圾和各种废弃物，散发出一股股酸臭。还没接近池子，我就被一种怪味堵得几近窒息。

池子周边站着十几个民警，四人穿着防护装备，跪在池子边缘翻捞着，慢慢地移出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旁边已准备好一块地，铺着法医用的白塑料布。

法医和痕检分别用工具将尸体上的淤泥一点点扫去，他们做得非常仔细，希望尽可能地保留证据。

十分钟后，脸部露了出来。

一直坚强挺立着的我，瞬即瘫倒在地。

“那不是何晓莉。”我尖叫一声，“晓莉呢？”

法医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你确定？”

许钧扶起我，回答法医的话：“对，不是她。”

第六章

三十

我一直在做梦。在梦里，我看到何晓莉被一个男人绑着，拷问她芯片在哪里。那男人一会牛头马面，一会凶神恶煞，一会西装男，一会太空服。然后我又梦到方非，他落在一条深沟里，污水及胸，呼喊挣扎都无济于事，我伸手下去抓他，抓不着，我要跳下去跟他在一起，我就要跳下去了，跳下去……

不要，在梦里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跳进去，跳进去两个人都完了。

我的梦又回到过去，寻找那些快乐的时光。方非走在校园的绿径上，手捧鲜花，言笑晏晏，但我躲藏着，一直躲在绿树后面，让他久等久等，直至深夜，直至校警出来赶他。然后，我暗暗地跟着他走上回宿舍的路。然后他发现了我，追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发誓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对我好。

三年后，我们一起走进了新房，五年后，他开始加班，经常深夜加班。他告诉我他要处理公司上市事宜，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他告诉我他在发生泥石流、全村淹没的村庄出生，在孤儿院长大，走到今天不容易。

我理解，我全理解，我也出生于平民家庭。

时间飞一样往前走着。许钧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调查发现方非并不是方非，而是一个叫艾俊的男孩，他出生于千万富翁家庭，只是父母双亡。他卷入血案和一系列莫名案件之中。

他为什么说谎呢？出生是谎言，工作是谎言。他跟我的爱情呢？会不会也是谎言？

我如此不要命地投入侦查，是不是就是要破解他的谎言？

猛地醒来，灰蒙蒙的房间呈现出熟悉的轮廓。是我与方非的新房，好久没回来睡了，许钧怕我触景生情，怕我遭人偷袭，或者让我住在宾馆，或者呆在值班室。看着窗帘透过来的一丝光亮，还有飞舞的尘埃。“何晓莉，方非，你们在哪里？”我喊道。

我起床，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脸。憔悴，蜡黄，这是方非失踪一个月的结果。我拍了拍梳妆镜，然后猛地冲进淋浴间。灰尘、污垢、脏水，所有的一切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灾难。我正在灾难中心。

我将淋浴间清洁一番，然后将自己洗漱干净，我要改变，我要一扫过去的晦气。

打电话给秦腔，占线；给许钧，占线；给范达轩，占线……凌晨他们送我回来时，一直鼓励我多休息，纷纷表示没有我，他们可以控制局面，晓莉会没事的。我感觉很失望，很伤心。我终于意识到，没有我，他们的世界很完整，但没有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不过，关键还是方非，是他搅进去的这系列案子。我突然想，说不定方非是这些案子的中心？他的身世之谜，家庭财产之谜，还有那个屡屡出手的未知叔叔。

我专注地想着这些问题，想法解决这些问题。我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圈，写着方非，在这个圈周围画上了表示贾金友、宋敏、李铮和蒲景奇的圈，表示徐勇的，表示他那个未知叔叔的，还有我自己的圈。最后，我加上了许钧。我之所以加上许钧，觉得他在对待我，对待这个案子上有些特别。在这种时候，我不想排除任何可能性。考虑到这里，我又加上了徐冲，八个人围绕着方非。

我画上方非跟贾金友、李铮、宋敏的连接线。这让我很郁闷，表面上看，这些人跟方非都只是公务关系，而我想要的是：谁最有可能是那个未知叔叔。我不能给出徐勇、徐冲跟方非的任何联系，他们也许只是受牵连的人，因为公司上市，跟方非有间接关联。

从年龄看，符合未知叔叔条件的只有贾金友、李铮、蒲景奇。贾金友将机密及巨额资金“栽赃”方非，不像一个叔叔所为；李铮与贾金友是铁杆金钱关系，他就是为金钱服务的，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卷进阴谋里呢。接着，我连上蒲景奇，这个人很奇怪，跟方非有点联系，却忽隐忽现，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方非很有可能将机密送给了景隆科技，那么蒲跟方便有了直接关系。

犹豫了一下，我在许钧和我自己之间画了一条线，打上几个疑问号。

接着，我发现未知叔叔其实是所有事件和人物关系的结。解开这个结，剩下的就比较简单了，只是我的思考能够赶得上许钧的专业目光吗？

难得有饥饿感。我走进客厅，想从冰箱里找吃的东西，听到门外有说话声。是许钧，他在打电话。给谁打的呢？然后我有了一个想法，不论他说什么，肯定与案子有关。那是有关我的案子，是我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