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姑娘听话好管理，男孩子调皮捣蛋，啥事都能给你惹出来。我们在这里整天就是给这些孩子擦屁股的！你比方说，这村里谁家的鸡丢了，菜地里的菜丢了，首先怀疑的就是我们这些外地人，都跑我这儿来要东西！说实话，有些真是我们的孩子干的，但也有些不是，可我们说不清呀！”包工头说完，又吸了一口烟。

我想起了那个蟑螂哥，这其中肯定有他干的。

那包工头吐出烟雾说：“不好意思，有些说跑题了！这个刘文倩，我知道。我对她印象比较深。因为她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我带的小姑娘比较多。姑娘嘛！都爱打扮。每次我给她们发完零花钱，她们都会到镇上或者市里去买一些衣服、鞋子或者化妆品之类的！”

“你等等，为什么是你给她们发零花钱呢？她们不是有工资吗？”坐在旁边的冯招娣插嘴问。

“她们的工资都是我代领的！孩子们小，花钱不知节制，如果工资都发给他们，到年底估计剩不了多少！她们出来打工一来是要减轻家里的负担，二还要补贴家用。所以我们包工头都是代领这些孩子的工资，每月给她们发一些零花钱。等年底回家的时候，我会把剩下的工资交给他们的父母！”包工头说。

“哦！原来是这样！”冯招娣点着头说。

“这下涨姿势了吧！温室里的花朵！”我说。

“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冯招娣反驳说。

我没再说什么，示意包工头继续。

包工头又吐了一口烟说：“其他的女孩子一有钱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这个刘文倩，基本上每次领钱的时候，她都说用不着先存着。一年最多能领走几百块钱，我知道那是女孩子买必需品的钱。说实话，在这里打工，食宿都是免费的，孩子要是知道节省的话，的确花不了多少钱。但她的节俭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很朴素，我就记得有一年，年底放假，回去之前，我给她们多发了些零花钱，带她们去市里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买，就她只买了两个发卡！我问她怎么不买点别的，她说这里物价贵，挣的钱还是回去花比较划算！”

“是这个发卡吗？”我从口袋中掏出刘文倩冤魂栖身的发卡说。

“是，是！她说这是韩国货，买两个，一个送给她妹妹！”包工头盯着我手中的发卡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收起发卡说。

“是呀！谁想到这么懂事的孩子，竟然摊上了这事！我是接到她厂里的电话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没去上夜班。说是头天因为怀疑偷钱被派出所带走了，厂里让我去看看处理的怎么样了？于是我就去了派出所打听。结果派出所说，人已经死了！我当时就懵了！这过完年刚回来几天？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就没了？我怎么向她家里交待呀？”包工头说。

“后来呢？”我问。

“后来派出所就提出了解决方案，让我签字。可我不是家属，我不能替人家做主呀！所以我就找出通讯记录本，往她村子里通了电话。是村长接的，村长把她奶奶叫来之后，我把事情跟她说了，她直接昏了。后来村长在电话里说，她奶奶年纪大了，也不识字，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学，实在是没法来这边处理这事，他让我本着对活人负责的原则，全权处理这事。我知道村长的意思就是让我尽量争取多要些赔偿金！”

“赔偿金的要求是你提出来的？”我问。

“派出所先提出的，但数目很小，我不答应。他们就让我提！因为这事派出所有过错，所以他们对我提出的赔偿要求很快就答应了，条件就是我得立马签字！冷藏厂那边我们合作过多少年了，他们也觉得当时的处理有些草率，就主动提出给两万块钱。我把人家的女娃儿带没了，心里也很愧疚，就自己加了一万，这样凑了八万，我清明节的时候专程把钱送回去了！”包工头说。

“她的骨灰也带回去了？”我问。

“唉！没有，派出所出面火化的，骨灰就放在殡仪馆了。清明节我回去的时候，本想带上。可到殡仪馆一问，我滴妈！好几千的保管费！不交钱不让拿！后来我一想，我们那里没结婚的女娃儿，死了也葬不进自家祖坟，与其带回去被埋到荒山野岭，还不如把她留在这里！”包工头说。

“这事就这样完了？”冯招娣问。

“不完，还能怎么办？我们外地人在这里哪敢得罪人？”包工头说。

“你就没找有关部门反映或者投诉一下？”冯招娣问。

“刘文倩的钱拿到手以后，我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虐待我们外地打工仔的这种事，就到公安局投诉了！”包工头说。

“结果呢？”冯招娣问。

“结果就是，派出所的领导和办案的警察都受了处分！所长好像是警告，办案的那个降级了！这个我说不太清楚。现在我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整天的盯着我手下这些孩子的暂住证，动不动就查！我算是领教了！”包工头无奈的说。

“暂住证该办还是得办！”冯招娣说。

“是，是！你说得对！”看来包工头已经隐隐约约看出冯招娣的身份。

我站起身伸出手，和包工头握了一下手说：“谢谢你！打扰了！”

包工头说：“没事，没事！能让刘文倩的冤魂得以安息就好！”

我说：“她会的！”

冯招娣对包工头说道：“你能把刘文倩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吗？”

包工头点头说：“当然可以！不过电话是村长家的，她家没电话！”

冯招娣说：“没事！”

……

从包工头家里出来后，上了车，冯招娣说：“先到镇上买些东西！”

来到镇上后，冯招娣买了几瓶好酒和一些营养食品，然后我俩一起来到了舅姥爷家。

在门口下车后，我俩推开院门走进了院子，舅姥爷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听着收音机。

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给这夏秋之交的上午增添了几分闲暇的味道。

舅姥爷见我和冯招娣进了门，就从躺椅上起身迎接。我说：“师父，你老就躺着吧！”

“你来我肯定躺着，今天这不是招娣也来了吗？稀客呀！”舅姥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