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思回到家里。

她两眼红红，李清看到，登时就是一惊，“怎么了这是？先祖又骂你了？”

怎么能这样，真过分，要骂也不讲究个时候，这家族上下正高兴着呢。

李清思没说话，她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李清震惊，“妹啊，有事好商量，别动不动离家出走啊！”

“我出去有些事情。”

李清思简单收拾一些防护物品，又找了一对通讯法器，而后看到那聊天镜，上边还有她发出去的十几条未回复的消息。

看了看，她把镜子放下，没必要带了。

“你帮我把这个给南玄老祖。”她递出一只通讯法器，此物是特制的，远在中州亦可通讯，此行可能需要帮忙。

“这样啊，好的。”李清接过去，问道：“你去哪里？”

“找人。”她说。

“白冰？”

她没说话，将东西装入储物的剑鞘，就要离开。

“这么着急找他做什么？”李清说，“家族出了这么大事，最近有场庆功宴，先恰个饭再去找呗？”

“不用了。”

“那不跟父亲讲一下？报个去向？”他看这阵仗，像是要出远门。

“你别多管闲事！”她突然怒道。

李清愣住了，这怎么回事，每个月总有的那几天吗？

他挠了挠头，不再说了。

“东西交给先祖后，替我给他道个歉，就说之前说话重了些。”

李清思想了下，先祖说要保密其实有道理，便补充道：“是老祖让我做一些事情，很安全的，你让爹娘不用担心，也不要把我的去向传出去。”

而后，她来到家族驿站，挑选了最快的飞行魔兽，独自向西陵界奔去。

……

离开苍玄大陆，跨过中州，来到西陵界。

前方渐渐荒芜，经常能看到动乱，以及发育不良的灾民，和精神发育不良的暴戾散修。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片地界，但上一次年纪太小，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了。

“他是看到这般模样，才想去铲掉那丹堂的吧？”

她站在空中的飞行魔兽上俯瞰，心中寻思，这片大陆如此荒芜，因果确实在朱雀族，或许这就是弱肉强食。

那他带着唤醒整个家族的目的过来，看到这景象，是什么心情？

他一直在瞒着我，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

无忧乡，秋山寺...一路安全的试炼，他却做尽凶险之事。

“动不动就要拿命来拼，都不与我说一声，谁需要你来背负如此重任，你欠我李家什么吗？”

她自语着，短暂逗留后离开，她没心情关注这些。

一路直行，镇杀几个拦路的地头蛇，倒是无什阻碍。

五日后，她站在秋山寺所在的山下，看着面前，红雾一片。

周围树木张开黑影，有种诡谲与死亡的艺术感，小山矗立，像是沉睡的巨兽。

她打听到，这些雾障已经出现有些时日了，经久不散，有人误入其中，至今未归。

这让她想起，在天邪宗的时候，白冰曾描述过的黑雾，她曾说这是S级的特殊的“域”。

她忽然心中有感，缓缓睁大眼睛，流露出一抹震惊与难以置信，而后渐渐平静。

她走了进去。

……

白冰感觉到了。

这已经至少是第200多个进来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遭受了虫域的压制，而他只能看着，无法控制。

他像一只鬼魂，在红雾中游走，俯瞰，没有情绪地目睹众生，感觉记忆正在缓慢流逝。

他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几天之后，他甚至要花很长时间，才想起山上那尸体是自己曾经的肉身。

此外，他觉得灵魂中有一种蓬勃的力量在蕴藏，并从心底产生一种使命感，他想让陷入虫域中的所有幸运者，都变成他的子民。

他试了试，意念一动，便在他们体内栽下一种名为“虫卵”的东西。

感受到这些人获得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心中欣慰，彷佛这是他的使命。

我就是神，我该施展力量，让我的规则在世间蔓延。

让所有人全部遵从于我。

让他们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变成“我”的一部分。

这种信念几乎源于本能，他觉得神就应该这么做，而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人格，正在无声息地流失。

最后，他有所明悟，要飞升了。

不过有一障碍。

他看向秋山寺内，那具组织破损，布满各种体液，污浊不堪的身体。

该毁掉它。

他想着，便动身了。

但很快，他冥冥有感，神念朝着山下看去。

又有卑微的蝼蚁闯进来了。

本能地要“栽种”虫卵，他却发现这次受到阻碍，原来这个卑微的蝼蚁，已经栽种过属于我的规则。

怎么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终于，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他想起来这是谁了。

是李清思。

这只卑微的蝼蚁...嗯，她来给我收尸了？是南玄道人告诉的？

白冰感觉记忆渐渐回来，想起了自己濒临死亡，但他发现自己很难有那种接近死亡的危机与恐惧了，情绪变得麻木。

一旦接受自己是“神灵”的设定，再接受自己是个人，就很难受，浑身上下满是拘束。

李清思来到山脚下，周围有许多浓雾，她在迷雾中行走，过了一会又取出通讯法器，还有一些其他附带灵力的东西，看起来她是发现了问题，这些东西全都失去灵性了。

而后，她见到了一些被虫域压制的修士，并感受到了他们体内被注入的血脉力量，便双手合十，默默祭拜。

她在祭拜我？白冰用神识看着，心中想。

而后，她开始登山。

但是她的行走路线很怪异，有时呈现S形，有时又在原地打转，经常跌跌撞撞，穿越一些灌木与长满刺的草丛，手臂和小腿上出现很多血痕。

她自身实力也丢失了，像个普通人。

白冰想控制一下虫域，却看到她抬头，独自说话。

“我知道你在这里，老祖说了，是你处理了我们朱雀族的飞升者之源。

如你所愿，家族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样，应该是你想要的样子。”

接着，她却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我家族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他们那天看到我李家突然变卦，只好退去，但偌大中州，无数宗族，构成反邪修联盟。

他们如果下定决心，真的会在乎灭掉我李家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我现在其实想明白了，无论是邪修，亦或者不是，还不都一样活的好好的。

你却为了你的理想，将我整个李家拖下水，觉得有了整个李家作为靠山，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是吗？”

白冰默默地听着，感觉这味道有点熟悉，这让他想起南玄道人说的话。

李清思继续对着迷蒙的天空说：

“你把控了规则，镇压了虫群的源头，我李家以后还如何继续发展？

虫群规则是家族进化所必须的，而现在，一切将至此定格，我们将沦落为普通世家。

到头来，你应有尽有，而我们日渐衰落。

你一直觉得，是我们这些家族弱肉强食，是在养蛊。为了让自己强大，不惜草管人命，让整片大陆荒废，让千宗盟衰落成一家独大。

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假以时日，你将走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而我们，还有这个世界，都将被你夺走所有。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所做之事，却尽是在为自己谋划利益。”

白冰沉思起来，我有口口声声说过，我爱你吗？

不是，我怎么在想这种问题...我更应该想的是，为什么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尽了我心中所想？

“既然你布置幻境阻拦我，想必是明白我的意图了。

你不想死，想镇压住神祇，是吗？

很抱歉，我无法同时站在你的立场和我家族的立场上，虽然很理解你，但我真的无法支持。

我有我的家族，我的家人，还有朋友，他们也是无辜的。”

李清思说着，声音便渐渐降低，她取出了剑，轻轻擦拭。

“虽然我确实喜欢你，但无法因为你，背叛我的家族。

或许在断云山我不帮你，就不会有这么多因果。

而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可取代，是吗？

一切因我而生，那便由我而终。

让我找到你，你放下执着，我放下此生，我们便能一起了。

这座山如此安静，确实是一个好的墓地，不是么？”

说罢，她挥剑剑，斩开比她还高的草丛，开路向上，在路上不断做标记。

山就在这里，秋山寺就在这里，人也在这里，她早晚能找到的。

这是要杀掉我，一起殉情？

白冰思考良久，然后心神涌动。

迷雾开了一条口子，露出清晰的小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