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梁王朱忠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三位诸侯王，每人五座城池，就是十五座城。整个梁州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余座城池，这一刀割下去可就不止是肉疼这么简单了。

傅龙冷眼看着朱忠，心里却为这位梁王殿下感到有些悲哀。再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王，被逼无奈到要割让疆土换取援助——枭雄末路，莫过如此。

“王爷此话当真？”铁面人看着朱忠，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贪婪。

“当真！”朱忠的目光落在铁面人身上，话已经挑明，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再故作和善，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铁面人，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要不是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把朱忠手底下的三万兵马尽数留在了幽门关外，他现在有何至于这般狼狈！

“好！”铁面人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朱忠那杀人一般的目光，说道，“既如此，我有一计，可在不伤及联军筋骨的前提之下，全歼北燕七万骑兵！”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铁面人身上。有冷笑不屑者，如雍州颜良；有皱眉疑惑者，如王域傅龙，和沧州文丑；也有惊疑不定者，如梁王朱忠……

“幽门关外一战，傅某也有所耳闻，先生能以区区八万兵力硬撼北燕铁骑，虽说是败了，但也一举折了北燕近四万兵马，这等战绩傅某是做不到的。”傅龙起身，对着铁面人行了一礼，说道，“先生若真有办法解此困局，还请明示，若行之有效，来日回到启明，傅某必当奏明天子，为先生请功。”

“天子？呵，等傅将军再回到启明城，那时的天子究竟姓云还是姓叶，尚且还是未知之数。”铁面人嗤笑一声，嘲讽了一句之后，也没有再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其实计谋我一开始就已经说出来了，只是诸位都没有认真去听。”

“先生的意思是……夜袭？”傅龙脑子转得飞快，问道。

“不错。”铁面人点点头，说道，“七万援军今日方才入城，北燕还没这么快得到消息，若我率领麾下四万蜀军前去夜袭北燕军营，燕人必定上当追击，傅将军只需带人于虎跳峡两侧山崖之上埋伏，待到敌军前来，便可一举歼灭！”

“虎跳峡？”傅龙并未听过这个地名，转过头去看梁王朱忠。

“那是凉城与幽门关之间的一道天险，因为离两座城之间的官道相去甚远，所以沙盘和地图之上都未曾明显标注。”朱忠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目光随即落在铁面人身上，他不相信此人会如此好心，以麾下四万将士的性命为诱饵去引诱北燕铁骑落网，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他朱忠看不出来的阴谋……就像幽门关外的那一战。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质疑，就已经有人先一步跳出来反对了，而且这个人还是铁面人的偏将——李青云！

“狗屁的计谋！”站在铁面人身后的李青云走到大厅中央，望着铁面人，咬牙切齿质问道，“将军可知，这一计是在把我蜀中四万大军往火坑里推？”

“哦？”铁面人并未恼怒，抬头与之对视，说道，“愿闻其详。”

“将军带着四万步卒去挑衅七万北燕铁骑，就算能够全身而退，虎跳峡离幽门关也有数十里路程，这么远的距离，足以让北燕四条腿的马追上咱们两条腿的人！”李青云有些激动，语气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一旦被追上，便是一边倒的屠杀！”

铁面人拢着袖子，不管周围那些看戏一般的眼神，风轻云淡地问道：“那请问幽门关战败之后，我们是怎么逃回凉城的？”

“那是拿五千将士拼死断后才换取的生机！”李青云胸中憋了数日的悲愤终于化为怒火，也不顾场合对着铁面人嘶声怒吼。

公孙珀意识到气氛不对，走到大厅中欲拉开李青云，却被后者反手推开。

“那就再拿五千人断后，”铁面人语气如刀锋般冷冽，在座的所有人闻言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拿五千人去换五座城，这笔买卖即便是拿到王爷面前去算，王爷也必然不会反对！”

“王爷把虎符交给你，不是让你拿我蜀中将士的性命去做买卖的……”

“你还知道虎符在我手中！”没等李青云说完，铁面人起身打断他的话，一掌把虎符拍在楠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半寸深的凹形兽纹，“王爷把兵权交给我，我便是三军主帅，主帅议事，哪里有你一个偏将说话的余地？快快退下，莫要让人耻笑我蜀中出来的将领都是这般不懂规矩！”

“你……”李青云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是怒火中烧至极。

“我说，退下！”

铁面人上前一步夺过公孙珀腰间长剑，剑指李青云咽喉。

李青云脸色一变再变，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头，松开紧握的双手，兀自离去了。

他刚才有多愤怒，此刻就有多落寞。

他不怕铁面人的剑，他怕的是蜀王亲赐的虎符。

铁面人见他走远了，才转身负剑而立，对着众人说道：“铁某治军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先生说笑了，先生肯为大义牺牲至此，傅某佩服。”傅龙看着李青云的背影，一瞬间想起了昔日在启明城外遇到的那个年轻的儒士——逢此乱世，有这样赤子之心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铁面人没有理会傅龙的客套话，而是扭头看向梁王朱忠，说道：“王爷也听到了，此番我蜀中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若是事成之后王爷违约——”

铁面人挥剑，将那末等席位的桌椅瞬间劈成两半，实木的桌椅在他的剑下宛如纸片。

做完这些，铁面人再并未多言，把剑还给公孙珀，便转身离去了。

公孙珀在原地愣了愣，才拱手告辞。

待他们都走远了，朱忠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望着楠木桌椅，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虎跳峡啊，那地方大得很，七万北燕铁骑的尸骨估计是填不满的……不如，再加上四万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