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商州府。

位于北方的商州，在这样一个注定寒冷的冬季里，终于显露出它狰狞的一面了。

自入冬以来，商州的天空上就一直聚集着乌云，大雪时落时停，不似南方的雪那般温柔，而是充满一股子肃杀之气。冽冽寒风从来不曾断绝，那如刀锋一般利的风，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商州穿行而过，往南方去了。

而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两个黑衣人骑着两匹骏马冒着风雪来到了商州府北门下。

这俩人穿着打扮都是中原侠客的样式，大俞自太祖皇帝开始便好武，凡走江湖的都自称为“侠”，不会个三招两式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侠士之风的兴起带着侠客的服饰也变得多样化了，但主流还是一样的。基本都是内穿着锁子甲护体，外面一件皮衣披着黑色长袍，背上一把大刀或者腰间一把长剑。总之实用且飒爽。

城门下的两人便是这样一副打扮。但如果你能够揭开他们的斗笠看看他们的脸，你就会发现，其实他们的面貌其实是和中原人不同的。他们的鼻梁较高，眼睛如鹰目，头发用细小的丝线绑成许许多多根小辫子扎在脑后。能有这样面貌的，必然是北燕男子。

入了城门，两人才下了马步行。

此时街道上没什么人，走在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取下斗笠，抖干净上面的积雪。前面那个中年人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戴上！”

年轻人不敢违抗他的话，急忙戴上斗笠。

中年人回过头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五年前我北燕的铁蹄南下，这商州府虽然不曾遭殃，但也涌入了不少流民，这些人对咱们，可是痛恨得紧呐！”

“弱者痛恨强者，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年轻人冷笑一声，他的中原话还不太熟练，操着一口很重的北方口音，“大俞已经烂透了，北燕终将取而代之。”

“你来过大俞几次？”

“这是第三次了。”

中年人嗤笑一声：“那你就敢说出大俞烂透了这样的话来？”

年轻人红着脸争辩道：“难道不是吗，我北燕区区三万铁骑就打到了朔阳城下，而大俞十几位诸侯王只知道作壁上观，没有一个跳出来抵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中年人不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我从小在大俞长大，那时候大俞还没这么乱，江南一片繁华，百姓们安居乐业，男耕女织……我那时就在想，要是北燕也是这样就好了。后来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燕地苦寒，大俞人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若是我北燕也能有这么好的土地和环境，一定会比大俞更加繁华！”

“环境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人心啊！”中年人叹了口气，“大俞人之所以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昌盛下来，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便遵循教化，他们懂君臣父子，他们懂礼法规矩，他们是一个整体，有些自己的精神信仰……而反观北燕，为了牛马土地女人自相残杀的例子还少吗……如今北燕九个部族是都联合起来了，但这样的联盟太脆弱了，若不是有攻占大俞的信念支撑，早就分崩离析了。”

“可是如今明明是大俞处在劣势！”

“这只是一时的，云氏皇族无能，大好的河山被他们糟蹋了。”中年人摇摇头，说，“可是这片土地上的从不缺少英雄，他们会拿起手中的刀，用尸骨堆成王座，选出新的王，建立新的制度，恢复往日的繁华。”

年轻人心中一凉，道：“那我们北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吗？”

“如果能让燕人遵循教化，建立起信仰，懂得礼法规矩，或许能与大俞一战……”中年人自嘲地笑了笑，“不过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上位者该思考的问题，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来大俞杀人的而已。仅此，而已。”

“信仰么……”年轻人呢喃一句，又重重地摇了摇头，把脑袋里混乱的想法全部排干净，他的师父教导过他，作为一个杀手，任何时候都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只有心静了，才能在关键时刻一招制敌。

“我们到了。”中年人停在一家茶铺门口，把缰绳递给年轻人，等到他系好了马，两人才一起进了茶铺。

这铺子不算大，此时除了一个小厮，也是空无一人，大冷天的，街上尚且没有行人，茶铺这种冷门的地方，更是如此。

那小厮已经在柜台上睡着了，中年人走上前去刀重重地拍在柜台上，小厮吓得直接弹起来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黑衣大汉，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两位客官是来喝茶的？”

年轻人嗤笑一声，道：“来茶铺不喝茶，还能做什么？”

小厮大概是从未听到过这么冲的回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嘿嘿地笑了笑，说：：“也是，两位客官想和什么茶？”

中年人笑了笑，淡淡地说：“什么茶不重要，只要是无根之水所泡的茶就行。”

小厮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无根之水”这个词，在别处可能只是指雨水之类的天降之水，但在这个店里，却不是这么用的。

“没听明白么？”中年人揭下斗笠，露出那如鹰一般锋利的眼睛，笑道，“请你们老板出来，我要与他谈一桩大买卖。”

见对方摊了牌，小厮反倒不慌了，泡了两杯茶给两人，才道：“北燕人与我们大俞人做买卖，你确定你没来错地方？”

“我是在大俞长大的，大俞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你们，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厉鬼！”中年人泯了口茶，赞叹了一句，又道，“我说了是大买卖，便一定能让你家老板满意。”

“最好如此，否则我担心二位客官走不出这个门。”

小厮笑了笑，拨动柜台上的烛台，他身后的架子随之转动起来，露出一个仅供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两位请吧，我家老板等着呢……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PS:嗯，重写的一章，希望读者大大们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