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自然乐意带路。

一声令下，几十个家丁手持木棒和绳索等，护送张老爷前往陶老爷的坟地。

附近的百姓得知情况，也都自发跟随。

陶老爷诈尸，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甚至有百姓因太过害怕，从而选择报官。

官府倒是派捕快调查过，得出的结论是陶老爷的坟被盗了。

盗墓的那人，一是为了求财，二是为了报复，必然是跟陶老爷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但这人是谁，还需要慢慢调查。

百姓都清楚官府的套路，调查着调查着就会不了了之。

陶老爷的陪葬品很多，大多都是好东西，别的且不说，只拇指上戴的那扳指，也值个十两金子。

死后将金银珠宝带进坟墓，只会让盗墓贼给搅得不得安宁。

陶老爷诈尸逃走后，其正妻也是派出所有家丁，并重赏寻尸。

找不到尸体，那坟就没办法修整。

坟包上的洞很大，毕竟棺材盖都飞了出来。

现在是白天，阳光从洞里照进去，墓坑里倒是亮堂得很。

张老爷等人都不敢靠近。

阳九走过去往里面一看，嗬，陶老爷不但回来了，还给自己带了个伴儿。

棺材并不大，陶老爷平躺在里面，死了好几天的脸看着很是狰狞。

穿着薄薄白色纱裙的女人，就趴在陶老爷的身上，不知是死是活。

“大师，可看出啥了？”张老爷在远处高声喊着问道。

阳九回道：“找个人通知陶家，陶老爷回来了。”

陶老爷回来了？

阳光温暖，但所有人听到这几个字，都是后背发凉，双腿发抖。

要剖开陶老爷的坟，得陶家人同意才行。

阳九再次催促后，张老爷才派人去请陶家人。

陶家人倒是来得很快，领头正是陶老爷的正妻陶王氏。

“挖开。”陶王氏一声令下，家丁便挥动铁锨掘坟。

这个陶王氏四十出头，膀圆腰粗，一说话满身的肥肉都在颤。

坟包被掘开，棺材也抬了出来。

两个家丁将趴在陶老爷身上的女人抬出棺材，翻过来时，陶王氏暴跳如雷，上去就是一脚。

这女人正是陶老爷养在别宅里的小妾，年轻貌美，身材又好。

谁知这一脚踹出去，那女人居然“哇”地叫了一声。

陶王氏以为又是诈尸，逃跑时脚下一绊，摔得满嘴是血。

家丁急忙将陶王氏扶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那小妾醒转，疑惑地瞧着四周。

范仝躲在阳九身后，颤声问道：“九爷，她她……她是人是鬼？”

“大白天哪来的鬼？”阳九说着走向棺材，想要仔细检查陶老爷的尸体。

陶王氏反应极快，迅疾回转一把拎起那小妾，狞笑着问道：“你可是想给老爷陪葬？”

那小妾最怕的人就是陶王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烈日当空。

张老爷看棺中的陶老爷，多半不会爬出来，壮着胆子过来，问道：“大师，这什么情况？”

“有人在装神弄鬼。”阳九道。

陶老爷并未尸变。

倒是棺中的陪葬品全都不翼而飞。

不过嘛，阳九发现陶老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赫然长出了零散的绿毛。

以《子不语》的说法，这正是尸变前的征兆。

陶老爷再在土里多埋一段时间，或许真会尸变。

最好是能将他的尸体缝完整，再次下葬，或能避免。

阳九提出这想法时，却被陶王氏骂得狗血淋头。

待到陶王氏的情绪稍稍平静，阳九笑着提醒道：“损坏尸体，私自下葬，可是重罪。”

陶王氏缓了口气，还想继续骂，听到这话，如鲠在喉。

“大师说得对，若你不将陶老爷送到缝尸铺去，我等就去官府告你，到时候让官府抄你的家，砍你们全家的头。”张老爷茅塞顿开。

此前陶王氏执意要将陶老爷下葬时，他们就应该去报官。

一次软弱，万一换来陶老爷的尸变，最终遭殃的还是他们。

陶王氏再蛮横，也不敢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此处距刑部比较近，张老爷便让家丁抬着陶老爷送去了刑部的缝尸铺。

一场闹剧结束，阳九只是凑了个热闹。

看到陶老爷尸体上的绿毛，阳九倒是很好奇，不可能每个残损的尸体都会被缝好后再下葬，那到底有没有尸体发生过尸变呢？

阳九谢绝张老爷宴请的好意，匆匆回到缝尸铺补觉。

像尸变这种奇闻，说书人都很少说，最好是问问三爷这样的老油条。

吃过晚饭，阳九请三爷到他的缝尸铺烤火。

三爷很会过日子，这三九寒冬取暖基本靠抖，煤都舍不得买上一块。

实在冷得熬不住，三爷就会过来到阳九这里烤烤火。

三爷宁可冻死，也要攒钱去云雨楼。

“三爷，都说尸体残缺破损下葬会尸变，这是真的吗？”阳九给三爷温了壶好酒，方才进入正题。

三爷喝了碗酒，笑呵呵道：“小九啊，咱大魏有镇尸司，你可知晓？”

镇尸司？

阳九摇头。

“没能缝制就下葬的尸体，不在少数，并不是说那些尸体都会尸变，但相比正常的尸体，残损的尸体的确更容易尸变，镇尸司里的可都是高人哪，可以说哪儿有尸变，哪儿就会有镇尸司的人。”三爷好好给阳九上了一课。

送走三爷，天已黑透。

东厂差役开始给各缝尸铺配发尸体。

阳九却在想，既然朝廷会专门修建缝尸铺，并雇请缝尸人缝尸，那就说明尸变的的确确存在。

全国各地的缝尸铺和缝尸人加起来，那也是很大的一笔开销。

如无必要，又何必做这没意义的事？

只不过有许多事，普通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罢了。

“九号缝尸铺缝尸，九号缝尸铺缝尸。”

听到差役的喊声，阳九便在门口等待。

尸体很快被送来，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丁丁被盗了，没能挺过来。”一个差役多嘴了一句，然后便去忙别的。

丁丁大盗从长安城周边，终究杀进了城中。

这个小男孩的尸体，就在东厂附近被发现，目前还没找到他的家人。

阳九关上门，看着小男孩的尸体，颇为感慨。

这个丁丁大盗，只对六到十二岁的小男孩下手，着实可恶。

每座缝尸铺里都有一本缝尸指南。

有些尸体是残缺不全的，这些尸体该怎么缝，指南上都有详细的说明。

比如没有心的尸体，必须得塞颗猪心才能缝。

没有耳朵手指的，或用木头雕刻，或用纸糊。

而这没有丁丁的尸体，缝起来更为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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