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们，给我站住！”一道凶狠浑沉的声音，从树旁的草丛后面突然嘣了出来。

“报告！他们看不到。”

“那就继续待命！”

“是！”接着是很有节凑的踏步声。

浓眉大眼的军官跨坐在马上，失望叹了一口气，身上油然而发的萧之杀气。在他身后是分成两列并排，穿着淡黄色的军服队列齐整的士兵。只见他们双手平放靠拢着腰间，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情况表现出什么异样。

而骑着高头大马的长官，此时或许仍然有些不满意，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却对于过路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让这群年轻人慢慢的从身侧走过。

长官并没有放弃，双腿一抖，夹着马腹驱马上前。不死心的盯着眼前六个少年的举动，突然皱毛一动，手里握紧了战刀手柄，等待随时拔剑。

艾于峰在一旁的路边，对着一面树林，嘴里吹着口哨，随后身子一抖，提起裤子说道:“呼，舒服，憋了这么久。”

“哎呀，等等我呀！走那么快干嘛！”艾于峰从五人身后追了上来。

唐小妮的手拽着陈唤然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陈唤然身后。

显然在这个六人队里，只有陈唤然和唐小妮刚才听到异常的声音。他们却只能装作不知道而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战战兢兢的走着。

而艾于峰和另外四个都听不到，还在不停闲聊着，还开起了玩笑。

“要我说呀，就不能放过那王八蛋！学姐你说是吧！”

“害，这事明天再说呗！”

“学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两人态度与往日不同，还拿出了手电，继续不知死活的开着玩笑，只是好死不死的是，这个手电筒还一直照在那个军官的脸上。

“不要乱照好不好。”陈唤然只能故作镇定的提醒道。

不说还好，艾于峰笑的跟起劲了，笑声还不小，指了指一个地方，调侃道:“你说不照那里是吗？”

陈唤然一看，差点直接跳起来了。一束高亮度的白光，刻在了一张让人一看就晕阙的脸庞。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毕有朋疑惑道。

“没...”还没等陈唤然开口，他们又丢了一颗石头往灯光的位置。好巧不巧的，石头从军官已经发紫的脸庞穿过，掉在了一条小水沟里，扑通水溅声音。自然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倒是吓跑了几只在觅食的老鼠，吱的一下，乱窜逃跑。

“别....玩了。”一声陈唤然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

“害。”话音刚落，艾于峰又扔过去一颗。

“不要玩了，好吗？”这会轮到小妮子开口了，声音透着哀求，与平时的刁蛮相反。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想哭还是忍住了，她第一次尝试到，被人坑是什么滋味。

这群憨憨，往前走，明明马路就快到了，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队友。

“怎么了？不过几只老鼠而已。”

“会长，你怎么了？”有两个同学发现小妮子的脸色苍白，尤其是嘴唇已经被咬的有点发青。

“没事，我们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陈唤然赶紧扯开话题。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

仿佛一下子触碰到军官的神经，军官脸颊一绷，抽出刺刀“划拉”清脆的拔剑声，像是某种信号，马上像是一勺水倒入滚烫的油锅，一下子从四面八方，不断跳出人影。

“这下子被你们坑惨了！”声音中带着一股绝望，悲壮，与不甘心。

“怎么办。”从小妮子煞白的嘴唇发出。

“什么怎么办，有鬼吗？”其他人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山体上，军官一脸肃容。

“全部围起来！”军官不容置疑的口吻，士兵们立马执行命令。

嚯嚯落落的脚步声，口哨声，衣服摩擦声，枪械上膛声，声势浩大。

“怎么突然有点冷啊！”一位同学紧了紧衣服，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只一眼立马晕了过去。

场面再度回到了安静，约三十多号士兵围成一个圆圈，一动不动持着步枪，将一伙人围了起来。透过兵墙外，是一个“嘎达嘎达”牙齿不断碰撞的声音，声音在惊恐的艾于峰嘴巴里发出，脚下躺着的是另外三个同学，还有站着准备接受裁决的陈唤然和小妮子。

“吧嗒，吧嗒”战马的马前蹄，声音很慢，清脆而又混中，一哒一哒，由远及近。士兵让出了一个缺口，马背上的军官以一种俯视角度，看着眼前三个人，掌握生死大权的感觉，却没有燃起他的满腔热血。

军官勒住了缰绳，轻轻抚摸着马头。马儿打着响鼻回应着，显然很享受这样的动作。

“其实你们两个一开始就看到我了，我挺好奇的，为什么你们可以看到我，而且还假装没看到，尤其是你这个男后生仔。”

被点名的陈唤然壮着胆子说道：“大家是人鬼殊途同归，我们有冒犯您的地方，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我们真的是无意冒犯。”

长官戏谑道：“你觉得有这么容易么？”

陈唤然不去理会还在打着牙颤的艾于峰，摸着小妮子的头发，温柔说到:“别害怕，有我在。”

紧接着陈唤然挺身而出说道:“你想怎么办？”

“我挺佩服你的勇气，但你觉得，你和我，有谈话的条件吗？”军官的语气不温不火，让人猜不出是生气还是愉悦。

“人活一张皮，鬼活一张脸，将军身前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一名行事公私分明，做事光明磊落的军人。”陈唤然像是在悬崖边，抓住了一节稻草。

军官不在乎自己被人看穿，只是想起了往事，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觉得你很简单。”

这里就很有学问了，哎。

“其实我就是......你先让他们走，我会给你想要的。”陈唤然突然发现自己很有演戏的天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还没拿出来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想要的？”

“你再耍一次试试！”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拉枪膛的声音。

陈唤然反而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这军官样子虽然凶，但并不恶。在对鬼，陈唤然有一种感觉，有恶的鬼，能感觉到那种杀意和威胁的气息，比如未城的鬼，并没有杀意只有虚伪隐藏的恶意。

再有就是军官本身，做到军律严明，而且死后仍有一大批随从跟着他，要做到这两点，为人必须刚正不阿。

重要的是陈唤然，现在的身上只有一件遗物，铃铛。

“将军百战死，却没有人归故里，是不是有未完成的心愿？”

“嗯？”长官再次被触碰到神经。

将军把剑放下，同时，士兵们条件反射打开步枪保险。收起步枪，这严明的军纪不愧是久经沙场。

“其实你们也不必害怕，我并没有恶意。”军官缓和说道。

他身旁的副官走上前，掏出了一张照片，陈唤然看了一眼，说道：“没见过。”

长官找了五十年，期间能问的路人。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如果有见到素容，烦请你们过来这里，告知于我，段某自当重谢！”段长官夹马转身，准备离开，只是余角的眼神注意到一个细节。猛的一僵住，同时几种情感混杂一起快速切换，有喜悦、愤怒、不甘、感激和紧张。

“他们走了吗？”带着恐惧的颤音，感受着已经半瘫痪的身体。艾于峰闭着眼睛，双手抱头询问道。可是，周围并没有人回答他。

唐小妮嘴里想说什么，刚伸头就被陈唤然踢了一下脚，对着她眨了一只眼睛。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段长官一览无遗收在眼里，又转身回过来，古井不波说道：“跟我打马虎眼，你！过来！”

唐小妮下意识的准备往后退，但两道像钢铁钳住的劲道在她后背袭来。疼的大喊：“哇，好疼！快断了快断了！”

陈唤然想上前，却被周围的枪械声顶住身体，只好退了回去。

被双手按押，两个士兵把唐小妮带到段长官跟前。段长官翻身下马，抖了军服，伸直了笔挺的身体，踩着军靴在地上跺了两下脚。

一只很是粗糙的手，满是刀裂痕，指甲缝乌黑的像木炭。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污垢，这还不是最恶心的，指甲连着的手掌心。有一道很深的横向刀痕，凝固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淤血，一块被削开的皮连着伤口。

还能看到白森森的手椎骨，手背在小妮子的头发，由上而下轻轻划过。

段长官嘴角笑了一下，顺势收回了手，调整了一下军帽，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要看他！看着我！”一声大吼，小妮子低下了头。指了指一个方向，如实回答：“刚在那边过来，有看到一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

“哎呀，我快...断气了。”小妮子被一双劲道十足的手揪住衣领，悬在了半空中，衣领勒住的后脖，几乎快窒息。

提了两秒左右，长官放下了小妮子。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慌忙对着镜子照了照，开心的像个小孩，催促道:“快，带我去见她。”

“可是他们怎么办。”陈唤然指了指地上的同学。

“这里过去也要走二十多分钟吧，总不能把他们放在这里。”

“你在这里陪着他们，她带我去就好。”军官说完一个翻身，把小妮子提上了马鞍上，手握马绳，“驾～”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