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一章英雄落寞

赵伯与南海婆婆坐在一间小小的客堂之内，这里也是虎踞赵氏在晋都的产业，只是略为简陋了一些，却十分隐秘。

此时赵伯脸上透着愁绪，也有浓浓的焦虑。

“欢哥，你担忧什么，有鬼小子在，你都不必如此操劳，虽然见不到晋王，看起来晋王是真的生病了，我们再等几日，若是他再不见，说不定鬼小子也会来了，那时他定然会见的。”

赵欢一听，也是舒展了一下老脸，放下愁绪，看了看南海婆婆道：“晋王不见我，非是真的生病，他是怕见我，因为兴晋会的人明白其中道理，而这两日来赵午被杀的消息已四处流传，小公子到了晋阳的消息也传开了。

所以晋王是怕我为赵氏说情，也怕因我当年对晋国之功而有心避我，并且他现在最相信的是兴晋会，而非老朽。

所以说恐怕我是很难见到晋王了。”

“兴晋会，你不是说孔夫子就是当初赵鞅举荐给兴晋会的，那你找一找孔夫子让他帮忙不就可以了。”

南海婆婆此时依然宽慰着赵伯，他知道赵伯少有如此忧虑与失落的，此时幸好有她在身边，与赵伯一同感受着人老了，也不受人待见的薄凉。

若论及当年，赵欢之名远扬列国，任何诸侯君王都会给三分面子，就算是前几年，因为与鬼谷王禅的关系，大家都十分尊重赵伯。

可这一两年来，随着年岁的增加以及列国形势的变化，更复杂的是晋国列国集中了许多奇人异士，欲图扶持晋国成为列国之中一统之国。

所以赵伯反而显得不受待见，处处碰壁，现在连光明正大送上拜帖去求见晋王都不行，这于赵伯这一生，到是头一次遇到。

“孔夫子虽然有一套礼制教法，可却并不受晋王重用，晋王需要的是能为他谋略之人，而此事当也是孔夫子所不能的。

孔夫子在晋王身边甚至不如当年的吴国季子受欢迎，毕竟孔夫子不比季子，听闻季子这几年学了一些道法，到也不可小瞧。

而且晋王身边还有一个降龙真人，此人心术不正，比之当年的芮姬娘娘还要难对付，所以老夫只能在此等，也不敢随意进晋国王宫，到不是老夫怕死，是怕给小公子惹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把整个晋国的药材粮草运往晋阳才是头等大事，若此计能成也算是老夫能为赵氏做的一点微薄之力了。”

赵伯有些感叹，也怕南海婆婆不理解，所以说得缓慢，也说得详实。

若依赵伯与南海婆婆的本事，要见晋王非是什么难事，这一切之所以如此选择投送拜帖，也是想造成一定影响。

若晋王此时接见来自晋阳的赵氏族人，那么就意味着接受赵氏所为，这一点赵伯清楚，而晋王显然也清楚，所以才会托病之故避而不见。

“是呀，你我都老了，这天下若想行走，已非是当年那般了，我劝你远避世俗，可你却不听，现在才知道英雄落寞吧。”

南海婆婆有些怨言，看了看赵伯却又有些不忍。

她自认识赵伯的时候，赵伯就是一个胸有大志，而且武技超群，仪表堂堂，风度不凡之人。

所以当年她青春年华之际，美貌如仙之时才会一见之下就爱上赵伯。

这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两人重回恩爱，本该是让人羡慕的时候，若是能隐于山水之中，到可以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但这几年来晋国智氏突飞猛进，在晋国一家独大，已严重威胁到赵氏的安危，而他也不得不一直留在晋阳，辅佐着赵鞅。

毕竟这一次非与其它时候相比，晋国六家甚至于八大家族轮流持掌晋国政务，而这一次智氏之所以如此迅猛，还因为其身后有不少奇人异士，所以赵伯感觉到不一样。

“英雄落寞，老夫这一辈子怕也只有淑惠认为我是英雄，行走列国这么多年，其实并未做什么事，与当年出来之时的雄心已完全不一样了。

若说英雄皆是时势所造，我们在的年代时势并不利于英雄，而老夫也不屑于战场建功立业，所以慢慢的也明白，其实人之力难与胜天，一人之力未必就可以改变时局。

列国诸侯之势，非是一时可以改变，此起彼复，所以时到今日，人越是老了越是会觉得把许多时间妄费在这些无毫无意义之事上，最后一事无成，到老了也空负了当年的美好年华。”

赵伯说得也是事实，当年在吴国，本来他与田淑惠已相爱相知，可却因为当年太子建逃窜之事，也因当时赵氏与其它二氏同样的争斗不得不回晋国，这一来两去，结果凭白误了当时的田淑惠，让她不得不选择了当时吴王僚。

而这也造成了两人的误会，让赵伯起了报复之心，在吴国设下计谋，最后害得王僚被杀，而田淑惠同样险些被害，甚至于他们的儿子庆忌也险被当时的要离斩杀，这一切其实都原于赵伯当年的雄心壮志，原于赵伯自认为深无的谋略。

可当这些谋略一一揭晓，世事变迁之后，此时的赵伯才发觉，一切都只是虚幻而言。

“你后悔了，难得赵欢也会后悔，不过我也后悔，若我当时第二次见你之时就把事情说清楚，或许你也不会嫌弃于我，而我们也不会仇怨了大半辈子，各自过着孤独的日子，受尽世间千般苦楚。

你为晋国赵氏，我为齐国田氏，牺牲的是自己一辈子的快乐。

不过你也不必愁苦，这世间之事自有命数。

你去了虎踞镇，得以与鬼谷王禅有缘，而我留在吴国，最后也与鬼小子有缘。

而也正因为此缘，才让鬼小子帮助我田氏，此时田氏到也可以说重振当年雄风，重回诸侯君王之列，虽然还未得到大周天子认可，可齐国由田氏执掌的事实已是不可改变。

相信，此次鬼谷王禅来晋，必然非是无的放矢，对于晋国赵氏，你大可放心。

赵鞅此人一直善待家臣，善待百姓，这也是鬼小子最为看重的。

虽然晋国看似比智氏弱，但有鬼小子帮忙，最后谁胜谁负还说不清楚呢。”

田淑惠也是十分体贴，知道赵伯此时有些失落，所以从齐国田氏说起，再对比此时的赵氏，也算是给赵伯安慰。

“淑惠，你说得不错，齐国田氏本来是当年陈国王族之后，只是当时国灭之后逃往齐国，未曾想百多年后，田氏依靠对百姓的仁善，最后才能取代姜氏，这一点是世族长盛之本，不可失了。

就像吴国，前些年在小公子帮助之下一时称霸列国，可就是如此称霸却也到了极点，三年前越王勾践背信弃义，竟然在夫差回程途中偷袭吴都，这让吴国也是元气大伤，盛之极后就是衰败。

此时的智氏也是一样，若依小公子的谋略，自然是让其更强更大，最后再施以雷霆手段，最后就会分崩离析。

没有百姓为支撑的列国，最后都难逃覆灭的归途。”

赵伯此时也回复不少信心，言语里也不再自悲，对于赵氏也是充满希望。

可田淑惠此时却是一脸愁容，不再言语。

赵伯见状又回道：“你放心吧，等小公子来后，我把一些产业交与墨师弟，我就与我回晋阳之北，觅个地方隐居起来，不再过问列国之事了。”

田淑惠此时也是微微一笑，其实她并非是因为赵伯之事，而是因为赵伯提及此时已衰落的吴国，而吴国还有西施在，西施是她们的孙女，只是此事却一直未告知赵伯。

而她也知道西施一直对吴国怀着怨恨之情，现在吴国之衰或多或少也有她的原因，可现在西施已是吴国西王妃，非是当年的一个姑娘，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连田淑惠也难与左右了。

所以田淑惠心里想到西施，又凭添了几分忧虑，而且这个忧虑却不好与赵伯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