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那

陆庭还没动静？”

陆羡安坐在判官桌前，脸上尽是冷淡，和见贺知鸢时判若两人。

那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

下属摇头：“不曾。自从将陆明月消息放出后，他只表现出惊慌，曾来寺中寻过几次，亦如一个哥哥该有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并未发现异常。”

陆羡安薄唇紧抿，“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下属离开，他疲惫的捏了捏眉间，这段时日他几乎派出歃血盟所有的人手，只为查出黄金事情泄露、贺知鸢被刺杀与陆庭的秘密，三者仿佛有着无尽的联系，而当深入调查，却又发现其中又像是毫无关联。

这种感觉让他无力。

“世子，宫中…可还去？”

一旁的暗卫小心翼翼出声，紧张盯着他的反应，生怕会触到雷点。

宫中…

陆羡安神色轻敛，沉默片刻：“备马。”

……

“娘娘！娘娘！世子他来了！”

何嬷嬷喜极而泣，跌跌撞撞跑进寝宫，身后正跟着身形挺拔却面无表情的陆羡安。

床上的太后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死气沉沉的脸上骤然散发出光芒，挣扎着就要下床。

一旁的宫女急忙搀扶住她，却也能从那干瘦的身体上，感受到隐隐激动的颤抖。

何嬷嬷扑过来，眼中含着热泪，将被褥全部叠在她身后让她倚靠，以便让她能以一个体面的姿态面对他。

陆羡安进门，守在屋中的宫女俯身朝他行礼。

待他走入立定在床前，老太后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只是那身上的死气，竟是比贺知鸢来时还要多了几分。

背在身后的拳头握了握，陆羡安没说话。

老太后浑浊的眼睛努力瞪大，似乎想要看清他的样子，但映入眼睛的，只有那模模糊糊的身影。

沉默了片刻，嘶哑难听的声音出口：“…你来了。”

陆羡安“嗯”了声。

又是无尽的沉默，何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太后心心念念，这会儿真见到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可她也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祈求陆羡安能和太后多说几句话。

陆羡安没动，倒是太后先开了口，“快成亲了吧？”

“快了，明年二月。”

二人一如平常祖孙，说着最普通的对话。

“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好好对她。”

许是没有想到太后会夸贺知鸢，陆羡安微微抬头，嘴张了张，最后也只留下一声“嗯。”

二人又说了些话，太后脸上笑容也多了些，只是那眼睛如何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陆羡安离开时，她突然叫住他，“你…还恨我吗？”

语气带着颤意，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

“从来就没恨过。”

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太后眼角瞬间落下泪来，陆羡安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而她的视线却久久难以收回，嘴角上扬，却满是苦涩。

他说，从没恨过自己啊…

瞧瞧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何嬷嬷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不知是在心疼陆羡安还是什么，哭声久久难以平复。

……

“小姐，这最后一片花瓣都掉了，你还把它放在窗台上做什么？等着我给你寻两盆菊花放上。”

知画声音传进耳朵，正看书的贺知鸢抬头，看见那枯萎的花朵愣了愣，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吗…

……

云复一七十四年九月二十一，太后崩。

举国哀悼，风光大葬。

太后葬礼这几日，贺知鸢一直未见过陆羡安，直到最后一日，她才在宫中御花园见到他。

他一身白衣，静静站在凉亭里，眸光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贺知鸢咬了咬唇，默默靠近站在他身侧。

不用看，陆羡安便知是她，眼神依旧看向远处，声音却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我们若是没有重生，会去到哪里？地府吗？”

贺知鸢莫名从这话中听出一丝脆弱。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只伸出手来勾了勾他的小指，“大概是…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吧。”

她轻声说着心中想的：“我想…会是有两个世界的存在吧？这里的人死去，在那个世界重生，那个世界也是如此，死去即心生，而我们…”

她莞尔一笑，“大抵是上天看我们太可怜，想让我们改变一下吧。”

陆羡安侧眸，不知有没有听信她的话，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那在那个世界，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贺知鸢脸微红，但还是抵住害羞，一字一句：“相互靠近的两颗心，到哪里都会被吸引。”

微风吹拂，将二人长发勾在一起，缠缠绵绵不分彼此。

……

距太后去世半月后，京城再次恢复往常热闹景象，但由于贺奕城生辰正赶在太后葬礼时，所以只一家人吃了顿饭送上祝福，并没有大办。

为此，贺知鸢还好一阵沮丧，她还想着能请个戏班子来唱上两天呢。

如今计划被打乱，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叶彤院中陪她绣花。

叶彤怀有身孕已近三月，肚子虽还未显怀，只是那原本尖尖的下巴愈见圆润。

“嫂嫂，你准备的女娃娃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看着自家嫂嫂还不断继续朝小肚兜上绣着小兔子一类的姑娘家图饰，还有那一箱箱的小裙子，贺知鸢“善意”开口。

“多吗？”

叶彤歪歪头，摸着肚子母爱泛滥。

“是呀是呀！”

贺知鸢连连点头，试探道：“万一是个男孩子，那你准备这么多小衣裙，岂不是就没用了？多准备些男娃娃的衣服嘛。”

叶彤不以为意，轻笑着，语气却带着浓浓的肯定：“是姑娘，我能感受的到。这些时日我尽喜欢吃辣的，而且她可乖了，从来不闹我，我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呢。”

啊这…

贺知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看这嫂嫂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模样，还是决定让她这个梦再做久一点，至于小侄子的衣服，她来准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