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轻悄，一点不懂窗内人的愁绪。

倾落的手在肚子上抚了又抚，已经好半天了。

她望着窗外出神。

“嬷嬷，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心里有再多的不愿，她也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了。

打胎本就有风险，这么大的胎更是，一不小心，也许就是一尸两命。

“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张嬷嬷满面忧色。

这个时候打胎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不愿倾落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嬷嬷，不是我不容他，是现在的局势不容他，他生下来会倍受争议，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这样的痛苦，也许他会变得像大皇子一样，我不能害了他。”睫毛轻颤，两滴泪自眼角滑落，闭上眼，便有一种辛辣的痛。

这些天倾落已哭过好几场，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她哪里舍得呢？

张嬷嬷看她意已决，说道：“奴婢倒知道一个法子，不管多大的胎儿，打下来都不会危及母体。”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若按寻常的法子打胎，倾落必死无疑。

对倾落来说，这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倾落沉声道：“给我准备吧！”

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消失，她得找个正当的理由让他小产，张嬷嬷的药不会立刻发作，所以喝下药后，倾落一直在找小产的机会。

她无心去害别人，撞到谁头上，就算谁倒霉了。

淳熙被容妃带回去后，好几日不曾见她，想念得紧，不顾容妃的反对又来找她了。

这次没人拦她，淳熙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重华宫，倾落正由张嬷嬷搀着出来晒太阳。

淳熙跑过去扶住她手，搀着她往秋千上去。

秋千是无人敢摇的，轻微晃动着，倾落最近都喜欢往这里坐。

淳熙眼见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恨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立刻就生出来陪她玩，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倾落的肚子：“小弟弟可真乖，比玉儿还乖。”

她那只雪白的猫此刻正在她肩上，慵懒地趴着，一点也没因她的走动而不适，就像生在她肩上的一样。

倾落哄她道：“公主有玉儿陪伴，怎么还老想着小弟弟？公主就不怕有了小弟弟，父皇就没那么疼你了吗？”

淳熙站了起来，摆摆手：“父皇疼我一点儿，也要疼弟弟妹妹们些，祖母一直想多有几个孙儿，只我一个太无聊了，要是有小弟弟陪我，不但父皇疼他，我也疼他呢，到时，可就有人叫我姐姐了。”

淳熙笑得如一朵初开的昙花似的动人，没有一丝害，倾落心道，可惜小弟弟没有这个福气了。

淳熙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发亮，“对了夫人，之前我听人说胎儿这么大的时候，会在肚子里踢母亲的肚子，淳熙一直想听听，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淳熙可以听听夫人的肚子吗？”

淳熙眨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倾落都不忍拒绝她。

嬷嬷说药要五日才会起效，还有两三日，应该还不会发作吧？

倾落于是放心地让淳熙听。

淳熙高兴地蹲到她身前，把耳朵贴到倾落的肚皮上去听，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动，好家伙，他竟然踢她的脸！

婴儿的腿软软的，没有力道，一点也不痛，淳熙觉得有点痒，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听了又听，觉得有趣，就不想离开，倾落也耐着性子由她听。

在她肩上的那只猫在睡醒了之后，睁开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倾落，在看到不知什么后，它竟发起疯一跳而起，扑到倾落身上乱抓起来，淳熙被吓得倒在地上，就见倾落被猫撞翻在地上，那猫对着她的肚子就是一阵乱抓。

淳熙吓坏了，忙唤她的猫：“玉儿，快停下！”

可猫像发了疯一样扑在倾落身上就不下来，淳熙慌了，张嬷嬷立刻喊了人来，忙了好一阵子才算把猫弄开，而倾落在猫扑上来的时候，隐约觉得肚子不舒服，接着就越来越疼，现在身上被猫抓伤了，肚子的疼痛越来越烈。

淳熙突然惊吓地指着倾落的裙子道：“血，有血！”

张嬷嬷慌了神，忙让叫太医。

倾落被抬回了正殿，太医进去了，宫人们进进出出，忙作一团。

淳熙站在殿里，脸上挂着两行泪，身子还在发抖，她是真的不知道玉儿怎么就发了疯扑到倾落身上，也不希望倾落有事。

皇上也来了，淳熙从没见过他这样冷的目光，他要是责骂自己一句，淳熙也不会那么难受，可皇上一句话也没对她说。

忙活了大半天后，陈太医脸色极差地出来：“皇上，雪夫人，小产了。”

那一刻淳熙只觉得浑身一凉，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她听到容妃在哭，就呆滞着一双眼问她：“母妃，雪夫人的孩子没事的对吧？”

容妃哭得越发狠了：“淳熙，母妃不是告诉过你宫里的妃子都不可信吗？母妃要你离雪夫人远些，你为什么不听？”

是真的无疑了。

淳熙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扑进容妃怀里哭了起来。

容妃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是要害我们母女啊，拿自己的孩子陷害我们母女，她好狠的心啊！”

淳熙大概有些明白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雪夫人的孩子却没了，倾落在她心中仙女姐姐的形象也破裂了。

倾落也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回事，时候还不到，孩子不该这个时候小产啊，这样一来，淳熙就要做那个替罪羊了，淳熙她那么单纯。

“为什么不是别人？”倾落恨道。

譬如宋常在、刘美人、琉璃，还有她的好妹妹舒妃，无论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淳熙？容妃一定恨死她，淳熙也不再喜欢她了。

张嬷嬷刚刚受了一番惊吓，见她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小姐，事发突然，奴婢也没有想到，怪只怪淳熙公主撞上了。”

倾落喃喃：“嬷嬷，淳熙是个好孩子。”

张嬷嬷抱住她，“奴婢都知道，小姐。”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能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