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时候动身？”

秦如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左秋，问道。

“我也觉得很意外，但是刚才接到古木新芽槐南瑾大人的通知，就是明天没错。”

左秋苦笑了一声，这个突然的安排让他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这也太仓促了。”

秦如生皱眉道：“明天入垂木池，我根本来不及准备。”

“抱歉了，繁茵七席之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左秋歉然向他行了一礼，走出了林间客舍的房门。

刚才他和秦如生“游山玩水”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接到了古木新芽槐南瑾的传讯，让他通知秦如生，明日一早进入垂木池，接受洗礼。

秦如生注视着左秋离去的背影，眉宇间满是忧思。

这样一来，自己只怕是没什么时间练习那首琴曲了。

垂木池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

夜色弥漫。

琴室之中，秦如生拨动琴弦，那首奇诡的琴曲在他的琴上流泻出来。

最后一个晚上，虽然练好这首琴曲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不抛弃，不放弃。

屋内没有点灯，对于已经凝结神识的秦如生来说，灯火并不是一件必需品。

相反，黑暗的环境反倒是让他能更好地沉下心来，专心练习琴曲。

一曲将罢，琴室之中已然多了一个人影。

“我弹的怎么样？”

秦如生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随口问道。

“差劲。”

戴着金属面具的怪人依旧是那么不给面子：“不堪入耳，根本没法听。”

秦如生也不生气，笑了笑道：“毕竟这曲子实在太难了，而练习的时间又太短。”

“听你曲子里的急躁之意，你已经知道了？”

戴着金属面具的怪人忽然道。

“嗯。”

秦如生点了点头：“古木新芽槐南瑾下的令，明日就要我入垂木池，所以我现在抓紧练习，想要趁着最后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把它练会。”

“痴人说梦。”

戴着金属面具的怪人冷笑道：“就你现在的这个进度，别说是一晚上，就算给你一个月时间，只怕也是白给。”

秦如生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事到临头，总不能轻言放弃。

“不过，你还算是有点毅力。”

戴着金属面具的怪人话锋一转，道：“也罢，看在你还算努力的份上，我来帮你一把。”

他伸手一弹，一道小巧的光束点在了秦如生的琴弦上。

这光芒拖曳着长长的焰尾，在秦如生琴弦上翻滚不休，从弦柱到尾棱，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它的痕迹。

直到琴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它的印记，它才缓缓扭动身体，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是什么？”

在那光芒消散之前，秦如生隐隐约约看到，那似乎是一头黄色的异兽，稀疏的鳞片覆盖住了它的全身。

“这个嘛，是某种特别特别厉害的神兽的分灵。”

戴着金属面具的怪人笑道：“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知道它能让你流畅地弹奏出这首琴曲，就可以了。”

秦如生敏锐地发现，这怪人虽然在说笑，那有如合成电子音般的嗓音也没有任何变化，但隐藏在这些之后，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虚弱。

他为什么虚弱，刚才放出的，莫非是他的分灵？、

他不是人类？

秦如生脑海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微笑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晚辈这就来试一下。”

他摒除杂念，专心弹奏起了这一首琴曲。

刚一上手，他就发现了不同。

原本他与这松木瑶琴间最后的一丝滞塞被破除，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那些原本陡峭难明的曲谱节奏，此时完全消失了。

那几处转折巨大，弹奏起来吃力无比的段落，此时秦如生弹起来却是畅快无比，高能高的起来，落能落的下去，就好像那几处原本就应该如此一般平滑自然。

琴室之外，淙淙的流水声不时传入室内，与他的琴声遥相应和。

一曲已闭。

秦如生满意地双手离开松木瑶琴，刚才的那一曲，他演奏出了自己的十成水准。

有了那异兽分灵的加持，挡在他面前的难题一一迎刃而解。

“不错。”

十分罕见的，那怪人也微微眯着眼睛，给出了赞赏的评价：“张弛有度，层层递进，在高峰之处又迅速回落，在侠骨柔情之中也能窥见盎然春意，妙，妙啊。”

他哈哈大笑，在琴室之中手舞足蹈起来：“果然不愧是我写的谱子，哈哈，哈哈哈哈！”

秦如生无奈地看着他，自己摆脱了垂木池下的危机，似乎也没有他这么兴奋。

那怪人笑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低头自语道：“不对，还是有点不和谐的地方......是哪里呢......”

他苦苦思索了一阵，忽然一拍自己的金属面具，大叫道：“对了，是泉水声，泉水声太不和谐了。”

他走上前两步，紧紧抓住秦如生的肩膀：“你记住，在垂木池下演奏的时候，务必要确保周围没有流水声，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怪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一双爪子像鹰爪一样，出手又快又稳，秦如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抓住了肩膀。

秦如生叹了口气道：“垂木池底下的环境，也不是晚辈能改变的。”

“而且，泉水之声不也是悠扬动听，为何要对它如此抗拒呢？”

“胡说！”

话音未落，那怪人便大声驳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歪门邪说，都是一派胡言！”

“泉水之声固然悠扬动听，也能为琴音增色，但是！”

怪人顿了一顿：“那只是初学者的琴音驳杂不堪的原因，并不是泉水之声真的适合琴音。”

“真正琴音臻于圆满之境的时候，每一道琴声都有如珠玉碎于银盘之中，又怎么会需要山泉漱石的声音来增色？那时候泉水的声音，就只是干扰而已了。”

秦如生插口道：“那我的琴音......”

“你之前当然没到这个境界，但有了异兽分灵的加持，你在弹奏这松木瑶琴的时候，已经隐隐摸到了大师的门槛了。”

怪人负着双手走到窗边，平静地道：“继续，今天晚上，务必将这琴曲练到滚瓜烂熟，确保明日不出现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