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还没跑到张大牛身边，张大牛就抱着膝盖，哀嚎起来。

一根箭矢直直的插在张大牛膝盖上方。

就在张大牛连嚎带骂时，张大牛身后的同伴，忽然转身就跑了。

落了单的张大牛慌了。

“蛋子，你跑啥！”

“不跑给你当垫背的吗？傻子才不跑！”

丢下一句话，那人就跑没影了。

看着向自己奔来的人，张大牛拖着受伤的腿，往后退。

没想到，才走两步，长剑就破胸而出。

缓缓回头，对上的，却是陈石的脸。

咚的一声，瞪着眼的张大牛，就这么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刚跑进凹地的李老三，忽然停脚，拦住身后追来的家人。

警戒的目光，直盯着手握长剑的男人。

“拿东西。”

王氏连忙点头，拽着三水和二木，往那堆东西处跑去。

随后来的四宝，一激动，大哥的手也不牵了。

哒哒哒的迈着小短腿，快速跑过去。

王氏没有目标的胡乱翻找。

慌乱的自言自语：“吃的在哪个包袱？”

“这个。”四宝半个身子探进包袱堆里，扯出一个蓝色包袱。

“这个。”随后，又从另一头，拽过来一个黑色包袱。

“这个。”

“这个。”

“嘻嘻，还有这个。”

又是三个包袱放到阿娘脚边。

四宝做事从来没有理由，王氏没当回事，还在一个个拆开包袱看。

二木拆开四宝拽过来的一个包袱。

里面居然装了四大块的肉干。

“娘、娘！这、这是、是肉干!”

王氏看傻了眼。

三水也拆开一个。

“娘！这包是米糕，还有饭团！”

王氏：……

“娘，这还有个大肉腿。”

王氏：……

眨巴着眼，王氏瞅着自家闺女，眉头快拧成结了。

四宝一定是饿坏了，不然也不会像个小狗一样，拿鼻子找食。

拿了个饭团，就递给四宝。

“宝饿了吧！来，先吃个这个。”

虽然饭团不是四宝最想要的，可阿娘给的，那必须吃。

不然她的小屁，可要遭殃。

于是眼巴巴的瞅着肉干，嘴里嚼着饭团。

四宝安静了，王氏又喊着老二老三，开始翻找。

只不过，一阵忙活后，再也没有装食物的包袱。

背好包袱，三水小声道：“快，咱们得走了。那些人，估计会回来的。”

王氏连忙点头，一手牵四宝，一手提包袱。

剩下的两个包袱，则由二木背着。

回到阿爹身旁，三水一阵低语后，把包袱交给阿爹。

拉着李大石，走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石。

……

天黑尽时，李家人围成一圈，心满意足的啃着食物。

李大石一口咬去半个饭团。

含糊道：“爹，咱们救他们干啥？一个个走都走不了，怎么在这活下去？”

李老三看了眼身旁，还处在昏迷中的陈石。

“大石，虽然咱们身处险境。可咱不能忘记，咱还是个人。不是畜生！”

李大石点头。

王氏欣慰的拍着大儿的背。

李老三也是面带笑意，觉得自己的儿子长大喽！懂人事喽！

咽下肉嘎嘎的四宝，点头附和：“阿哥，没有尾巴，是人，不是畜生。”

正当李老三两口子，被闺女逗得发笑时，李大石点头了。

“那是！我还能开口说话，怎么可能是畜生。畜生要能口吐人言，那就成妖了！”

话一出口，李三水直拍胸口，卡在喉咙里的食物，半晌才顺下去。

李老三：……

“孩他爹，别生气。大石要是能听懂你刚才的话，就不是大石了。”

王氏说着，不知是安慰李老三，还是安慰自己的话。

看着一脸茫然的大儿，不怒反笑的又递了一个饭团过去。

李大石接在手里，冲三水嘀咕：“三，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反正，他觉着自己没说错话。

他别的事不能肯定，可自己不是畜生这事，绝对能肯定！

四宝撕了一块肉嘎嘎，塞进大哥嘴里。

“大哥，没错！”

听到四宝赞扬，李大石傻呵呵的咧嘴笑。

三水低着头，嘴也是咧得大大的，一声不吭的吃着饭团。

他是做弟弟的，要教也得阿爹教。

不能乱了长幼之序。

缓过劲来的李老三，起身坐到李大石身旁，粗糙的大手，抚了抚了李大石的头顶。

“人，不是读了多少书，学了多少字。更不是吃了多少粮食，走了多少路。而是在经历一件又一件事的时候，遵守着你自己的底线，不逾越，不无视。做自己能做的，帮自己能帮的。等你到了爹这个年纪，你才不会枉过此生。”

话说完了，李老三也不知道，大石到底听懂没听懂。

身旁传来咳嗽声，李老三连忙过去查看。

醒过来的陈石，紧紧抓着李老三的手。

“谢、谢谢。”

李大石送了只水袋过来，也不问人家口渴不渴，拧开盖子，就给人灌了一口。

虽然不明白阿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想做个好人。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阿爹说的，做自己能做的，帮自己能帮的。

两口水下肚，陈石脑子也清醒不少。

打量过眼前的一家人，目光落在身旁三个同伴身上。

太好了，他们都活着！

“这些粮食和水给你们，这里比较偏僻，因该不会有人过来。”

李老三把两个包袱，放在陈石手边。

阿石看到同伴和自己身上，敷着的草木灰，哽咽的说了声：“谢谢。”

在猎场，这种毫无人性可言的地方。

能遇上愿意出手相助的人，是上天怜悯，才能遇上的幸事了。

对于陈石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李老三以笑为谢。

“我家也是外地来的，说起来，都是这里的可怜人，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外地来的？那老哥定然不知道，猎场狩猎时间一过，山里就会清场喽？”

“清场？”

陈石解释：“放进猎场的，都是死刑犯。他们怎么可能让咱活着离开。至于最后怎么清场，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座山。”

“谢谢。”李老三诚心道谢。

当晚，李老三就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三水想不明白。

“爹？你救了他们，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先离开呢？”

二木和李大石，也是一脸茫然。

尤其是李大石，眼里尽是问号。

“就是，爹。方才您还告诉我，做人要帮助别人呢！咱们这一走，他们几个动弹不得的，再被人遇上，到头来，还不是死路一条？早知道这样，咱还不如留着那些粮食和水。”

小心走在前头的李老三，停下脚步。

“这些粮食，是他们和同伴，用命换来的！救他们几个，咱们分走一些粮食，算是两清了。可这世间，还有一句话，叫人心隔肚皮。那幅看似无害的皮囊下，咱们永远不知道，是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李老三回头，凝视着四个儿女：“所以，爹还想教你们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