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起一根指头，澹金色的光流立刻落在了赤红龙人的身上。

龙人低头，静静接受着头脑中挤入的知识赋予。

隐秘社会的方式截然不同，龙族的传承是完整一份输入进来，伴随着能力和年龄的增涨，适时地解锁部分。

这份传承完全和灵魂绑定，一旦他意外被人偷袭死去，传承立刻崩溃，外人也不能通过搜查残魂来拷问得到传承。

宇宙、天体、万物的起源……

光怪陆离，千奇百怪，详细无比的信息从雷德眼前划过，他越看越是心惊，这种种的痕迹和记忆片段表明了一点：

龙族是一个文明。

一个差一点，升变社会的文明！

龙族的传承中丝毫没有热力学体系、理性辨析，反而是大量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大行其道。

它们……他们没有科学，甚至是没有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完全依靠着名为魔法的技艺去改造和认识世界。

科学是什么？

科学是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按照这个理念，真理女神带来的各种神术体系、图瓦哈拉的神术仪式，机械圣父派发给世人使用，赋予机械灵魂的圣子核心，这些也应该是科学才对。

虽然看起来，那些事情很魔幻，但那毕竟是建立在人类发现、总结、归纳、推测的基础上，有着理性的判断，并且能够大规模复制出现，普及传递给更多人。

但是龙族。

龙族根本没有这种系统化的知识体系，用直白的话语来说，龙族根本不需要依据任何知识体系，因为每条巨龙掌握的数据、资料、魔法能力各不相同。

对于一条红龙来说，圆周率可能是3.1415926，但是对于他的父亲、妹妹，这个数字可能是整数的3，对于一条岳空龙来说，圆周率可能就变成了42这种不可思议的数字。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想想看，每头巨龙盖房子、设计武器、绘画阵法的参考数据完全不同，只能靠自己去观察研究——倒不如说，完全是主观认定一个数据。

这完全是魔法，无迹可寻，没有规律可言，彼此间的经验交流很有限，这就导致龙族很少有传授同胞法术的记录。

实在没有法术天分，你可以咬打火机……他是说龙吼。

每条巨龙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看似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但其实每条龙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世界装满水，那么每条巨龙都生活在气泡中。

别人不了解，但是他从拉格尔·特来基那里接触了大量迷辛，他很清楚：当一个文明生物开始不被自然世界干涉，不被其他社会中的人文环境和物理法则所影响时，就已经说明，这个文明开始朝着社会升变了。

毫无疑问，龙族的这种状态，是升变社会的前兆！

雷德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撼到。

即便是隐秘，真正能记录的历史，大规模职业者开始入侵海恩斯，也就200万年时间，算上抵御外来入侵者的大战，从海恩斯形成开始计算——顶多也就在10亿年前。

龙族文明在海恩斯上任何文明诞生之前，就已经开始升变社会了，而利奥兹直到距离现实一千年前，才开始着手准备升变！

来不及让雷德缓缓，一个更重磅的信息从传承中呈现出来：

“龙族没有固定的形态，所有的龙裔，最终都可以进化为辉光龙。”

雷德险些窒息。

这条消息无疑说明一点：当任何生物走上化龙之路时，就已经成为了龙族文明的一员。

甚至可以夸张一点地说，如果龙族文明没有灭亡，所有龙裔生物，都是龙族社会的公民！

“现实社会、隐秘社会、外域社会……还有一个未成形的龙族社会。”

雷德扶着额头，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现在，四大社会，全部都与他有了联系，其中现实社会、龙族文明、隐秘社会的晋升体系，他都体验并掌握了。

其中，龙族文明完全断代了，只有雷德通过【收藏家】的重锻六次，以翡翠龙的【翡翠梦境】入侵历史，来到了这个时代。

如今，雷德可以完全自称为：龙族文明唯一指定继承人。

“积累的已经足够，让我开发属于自己的，重锻了！”

雷德的兴奋不仅如此。

因为，龙族体系有这一个其他体系根本不具备的优点：

只要不死亡，龙族会一直生长下去。

他不必担心隐秘体系的疯狂问题，也不必担心神拥者的寿命只有一百年不到，当他化龙成功这一刻，雷德内心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翡翠龙的梦境是通过梦境，入侵到历史中，但是因为职业者的问题，我不可能改变历史的走向，拿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翡翠梦境消耗能量创造的。”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不再加入隐秘，或者说，现在不加入隐秘呢？”

以太之血重塑的力量，到底是强大于单纯的龙族身躯的，更何况，隐秘社会可是一处丰富的宝藏，他也必须夺回以太的力量，才能把现存于雷德·弗拉基米尔的收藏品全部拿回来。

特别是米沙。

雷德的心思活络起来：

“只要我不加入隐秘社会，我就不是职业者，我此刻就等于是来到了过去！”

“我比起来其他雷德，还有什么优势吗？”

“有！”

雷德看向东方的天际线，裂开狰狞的长吻，勾起渗人的笑容：

“我长寿。”

“我有足够的时间活到现代，并且能够改变历史的走向，作为一条龙。”

“你们都是传奇的转述者，而我是活生生的神话！”

大地龙人缓缓开口道：

“雷德·金，你可以现在来挑战我，或者等到以后再次化龙，顶替我成为大地龙人了。”

“这件事嘛，以后再说。”

雷德笑吟吟着，他可不会傻到刚刚化龙就跟最强的大地龙人干架。

还是在人家的主场上。

“后会有期，大地。”

雷德·金张开50米宽的恐怖翼展，从山顶上一跃而下。

倏！

下一刻，刺目的火光迅速掠过大地，双翼覆盖之处，迅速点燃起烈火。

他直奔新海纳斯，配合神拥者的神力，他如今的力量，已经足以对抗邪神！

燎原的火光瞬间遍布大地，大地龙人平静如常，它恢复了寻常的姿态，坐在那里，继续打坐修行。

对于这片土地来说，从来没有新鲜事儿。

千里之外的河岸旁，夜风轻轻吹袭，挂着夜灯看书的【学者】亚妮雅抬起头，看向天边的火光，轻咦一声。

“他居然成功了啊。”

亚妮雅托着下巴，头也不回地问道：

“喂，亲爱的，那个人类已经化龙成功了，还要吸纳他进隐秘妈妈的怀抱吗？”

“不清楚……龙人应该算是龙，但只要符合人类的定义，就可以成为职业者。”

帐篷中缓缓走出一个黑甲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五官俊朗，眼神柔和，明明嘴角上扬，但是不知为何却反而很冰冷无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高悬的月亮，随口道：

“弦月下行。”

“嗯，今天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游魂浮现人间，”亚妮雅托着下巴：“亲爱的安德烈，你说，我们能够按照隐秘妈妈的指使，找到【收藏家】吗？”

“不知道。”安德烈说：“还有，我们不是伴侣关系，请不要叫我‘亲爱的’了。”

“无所谓的啦，我是奎丝人。”亚妮雅轻轻吟笑着：“隐秘妈妈告诉我，只要找到【收藏家】，再集齐隐秘议会，就能召唤隐秘降临了。”

“还有弑神的任务，别大意。”安德烈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们手里没有【收藏家】的传承，就算找到了符合资质的人，也不能让对方快速成长起来。”

“哎呀，这世界上最不缺神灵了，”亚妮雅抬手指着天空中的赤色天幕：“你看，那就很像神化生物飞行带来的天幕嘛，怎么样？要不要去干掉一个。”

“……最好不要。”安德烈低下头，缩回帐篷里：“谨慎一点，在找到【收藏家】前，不要惹是生非了。”

“你可是【皇帝】呀！”亚妮雅翻了个白眼：“安德烈，你总是畏手畏脚的，一点都不男子汉，【皇帝】可是最为强大的职业，如果你愿意，多少神灵我们联手都能干掉。”

“我不想冒险，真打起来，就靠你的传送能力，我们跑不了多远的。”安德烈闷声道。

“胆小鬼……”亚妮雅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还没有那个化龙的克来修斯人有勇气。小心我移情别恋了。”

“你喜欢谁，跟我也没关系。”

安德烈朝帐篷外喊道。

说完，他躺下身子，悄悄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彩色相片。

这张清晰的毕业照被法术保护着，不论多少次拿出来，他都会依然感到一阵恍忽，彷佛旧日重现。

“……已经回不去了。”安德烈喃喃着，“等到隐秘降临了，我就去月亮上，在那里永远居住下去。”

“你现在又在哪里？船长先生。”

“如果我见到你，我该怎么告诉你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