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祁星始终坐在咖啡店内，啜完了一杯抹茶红豆，看着叶骁一个人忙前忙后招呼顾客。

显而易见，来光顾的大多都是老顾客，而且是很忠实的老顾客，她听到其中有个年轻姑娘甚至在对叶骁说“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营业，做生意哪有你这样随便的，要知道我好久没喝香草拿铁了，其他店都不如你这里做得好喝，店老板也都没你帅”。

……好吧，这似乎不仅仅是忠于咖啡的味道，也是忠于老板的颜值。

到后来店里客人越来越多，叶骁自己逐渐便有些忙不过来，他偏过头往那边瞥了一眼，发现祁星正巧也在打量自己，他勾唇一笑，扬手示意她过来。

“能帮个忙么？”

“说。”

“把这两杯咖啡送到号桌去。”

祁星有些无奈，没想到居然发展成了免费服务生，不过另一方面，她又怀着某些奇特的不想马上就离开这里的小心思，所以既然要多待一会儿，总得帮人家干点什么才合情合理。

这是个温暖的地方，她不想否认。

当她把咖啡放在顾客桌上的时候，那两个穿闺蜜装的漂亮姑娘还很好奇地把她端详了一番，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开口夸她。

“祁老板最近的穿着打扮更有女人味了呢，而且记得以前你都不怎么爱化妆的——方便告知一下口红色号吗？”

“圣罗兰方管9号。”祁星下意识反问，“你们认识我？”

她这么一问，另一个女生也笑起来：“怎么会不认识？老顾客们谁不知道你和叶老板是一对儿啊。”

“……”

“等两位老板结婚那天，会不会给我们这些老顾客发喜糖？”

祁星略显尴尬，她实在不晓得自己此刻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好在叶骁及时赶来救场，他很自然揽住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

“一定的，只要是老顾客，每个人都有喜糖。”

近在咫尺的亲密感令祁星很不习惯，她略微挪了一下脚步，使自己跟他保持距离，而后转身面无表情朝门口走去。

叶骁紧跟上来，凑近她耳边有些不安地低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有必要陪你做场戏的，尽管那并不是我的义务。”

“……也对，毕竟在你眼中，这就是作戏。”他略显无奈地笑了，“就权当是种怜悯，圆我一个可能再也实现不了的梦了是么？”

祁星没有再开口，她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并未再回应他的视线。

“我要回去了。”

回去了，便意味着回到肖翊身边去。

叶骁原本是想要挽留的，可一张口却莫名哽住，他终是什么都没再提，只是点了点头。

“我……我送你吧？”

“不必了。”“不必了。”

与此同时有低沉男声和祁星一起回答，叶骁猛抬头，见肖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咖啡店门口，狭长眼眸寒意深深，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瞧，挑衅之情溢于言表。

“不劳叶先生费心，我的女朋友，自然是我负责专车把她接回去。”

他竟然一路找到这里来了，可见对祁星有多上心，或者说，有多怕自己稍有疏忽，祁星就会回心转意。

也同样是个毫无安全感的人吧。

叶骁没有回应肖翊，他只是转过头来看了祁星一眼，微微一笑。

“那么，路上注意安全。”

“好。”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肖翊似乎想过来牵祁星的手，但被她本能地躲开了，祁星仿佛也被自己的第一反应惊着，她顿了顿，转而又主动去牵住了他的手。

但肖翊已经察觉到了她这一迟疑的细节，他神色有些落寞，却仍然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

哪怕这一刻她还在自己身边，可是心呢？是不是已经远在天涯那边了。

又或者是，从未靠近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晚饭也依旧丰盛可口，但对于肖翊而言，再好的菜色也食之无味。

他把大虾剥了皮，把鱼肉挑了刺，把小肋排抽了骨头，都放在大碗里推给祁星叫她吃，而他自己却只盯着她发呆，直到她受不了这么专注的视线，忍不住回望过来。

“你怎么了？今晚的菜不好吃？”

“好吃，可惜你这么优秀的手艺，今天却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

他薄唇微抿，眼神有些执拗：“你外套的衣领上有油烟的味道，袖口有一块不当心溅上的油渍，所以，中午是下厨了吧？”

“……”警察的敏锐性还真是令人头疼。

肖翊问她：“给谁下厨？谁能让你心甘情愿给他们下厨？”

祁星叹了口气：“你既然都能找到咖啡店去，想必就已经猜到答案了，何必还来再问我一遍？”

“因为我想听你亲口说，今天莫名其妙从家里溜出去，就是为了去给叶骁做一顿饭？”

“准确来讲，不是专门针对叶骁，只是给那一大家子人，做了顿他们爱吃的水煮鱼而已。”祁星淡定回答，“而且不要用‘溜出去’这种奇怪的字眼，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总该是自由的吧？”

不得不承认，她过于从容的态度在那刻刺痛了肖翊，但他失望地发现，自己竟没有更好的理由来反驳她，因为她讲得并没错。

她本就是自由的，也没有任何义务只给他自己下厨做饭，她喜欢做什么都可以，都没道理受到任何指责，当然，其中也包括离开他。

“祁星，你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她闻言也依然平静颔首，“哪里变了？”

“从你见到叶骁那天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那你首先要告诉我，我正常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肖翊沉默。

祁星继续道：“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曾经从何处来，以后该往何处去，我经历过何种生活，又拥有过何种感情，这些我一无所知，都是你主观传达给我的，那时候我便信了——但是现在，你准备否定这一切，说我不像我了，那我问问你，在你内心所勾勒出的我，难道就是真实的我吗？”

又或者你根本不了解从前的我，你只是想占有如今的我。

这句话她没有说，她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不想刺激他。

肖翊最终什么都没再回应，他显而易见已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隐忍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底墨色深沉，倒映着她秀致的面容，像是不见光亮的夜。

“今晚我来刷碗，你早些休息。”

祁星也不跟他争，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都依着他，只需要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就好。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做，是迁就还是妥协，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大概都与爱情毫无关系罢。

“那就麻烦你了。”

她起身便欲上楼，谁知还没走两步忽觉手腕一紧，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一圈，被他用力扯到了怀里，猝不及防。

咫尺之间，她将他阴郁魅惑的眉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尽管她曾无数次想要看见她的桃花，却又无数次的失败，但她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情意，她了解他喜欢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有所亏欠，直到现在，内心的歉意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强烈。

或许肖翊说得没错，是因为见了叶骁之后，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仿佛是潜意识的某一部分被逐渐唤醒了，她开始不甘心存在于如今的生活中。

或者是，不能再自我催眠般地接受，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了。

“祁星。”他在轻声唤她。

“嗯。”

“我总感觉，自己迟早会失去你。”

肖翊抱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这一次没有委婉地斟酌言辞，而是非常直接地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像突然出鞘的一柄利刃，刺伤的也只有他自己。

这也许是终究要面对的现实，他只盼着能迟之又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