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寿四人潜入水底，看到绚烂霞光下方的山河遗洲。

在仙道前辈的禁法保护下，遗洲恢复十分顺利。他们所见的这片河山，不仅长满梧桐、苍柏，还有数不尽的飞鸟在山林翱翔。

方东源：“红嘴七弦鸟、斑点孔雀、还有鹿角雁？这些可都是已经绝种的神洲禽类。”

他好奇地往下游动，在霞光屏障外，仔细注视着神洲山林中的飞鸟。

伏向风下水后，以风之力感应水流运动。

风，是天地间无形无相的力。

可以推动火，也能推动水。

正因为有风回荡在天地之间，才有水汽升天，云雨落地的水系循环。

伏向风当初放弃副属性，专注行走风之道。

在水下这一刻，感受水流的变化，他隐隐明白风之本质。

恒寿、傅玄星左右张望，寻找秘府所在。

突然，傅玄星神识传音：“你们看——”

三人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片涌动的水下云海不断变化。

灰蒙蒙的云雾间，隐隐托着一个神秘旋涡。

“灵气宝旋？”

伏向风念头一动，神识卷起一道水流飞入旋涡中心。

下一刻。

他的神识被旋涡碾碎。

但隔空一望，让他看到旋涡内部空间。

“那里面是一座水府，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但水府外围被风暴覆盖，而且——”

他试着对那边打出一道水雷。

没等靠近，便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吞没。

金光闪耀，乾坤震巽等八卦之相一一流转。

“果然是先天八卦。”

伏向风一乐：“我来破解，你们靠后。”

“等等——”方东源，“这府邸是不是太明显了？我们一来，它也出现。在此之前，梅花岛那群人没发现吗？”

“没问题。有人帮我们遮掩。”恒寿清楚，这是计明丰搞的鬼。

察觉自己四人下水，主动帮自己四人指引水府道路。

十二颗金珠在身边运转，“点石成金法”激活，他身上罩着一层金光。不等伏向风破解先天八卦，直接闯入风暴。

哗——

狂风如刮骨钢刀，疯狂摧残恒寿体表的金刚护体。

他一步一步，踏着天罡步，踩在先天八卦阵的节点，缓缓靠近风暴中心。

当进入风眼，恒寿看到一处宽阔空荡的府邸。

噗嗤——

离火拳撞开风暴，逼出一人大小的通道，傅玄星紧跟进来。

“你别乱来啊。你要出事，我们怎么跟六哥交代？”

另外二人也跟着傅玄星进来。

伏向风叹气摇头。

先天八卦，明明是自己展现手段的好机会。可这俩小子根本不等我动手，直接就往里面闯。

“少爷知道我不会死在这。”

自己如果出事，少爷能安心稳坐潮音斋吗？

家里有一个擅长天机推算的，便是这一点好。

提前算出自己没危险，只要不出差错，这一行会很安全。

恒寿跳进入口，其他三人对视，也跟上去。

果然，没有半点凶险。

四人顺利来到一座府邸大门口。

他们进去后，计明丰悄然跟上，提笔以水为墨，隐去云海和旋涡。

“这些小子，一个比一个胆大。我可是仙魔双修的元婴宗师，你们真不怕我使坏？”

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大胆。那我当初留在里面的玩意，应该不需要我亲自跑一趟。他们想必可以解决。

但几百年没人进去，我那些布置会不会已经失效？

……

“咦？这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傅玄星打量石门，看到一条缝隙时，轻轻上前一推，大门缓缓推开。

恒寿看着地上，突然蹲下检查。

那是一滩血迹，隐隐闪耀金色光泽。

“最早两日前，不是人血……是一种禽鸟。”

方东源：“在我们之前，莫非有精怪闯进来了？水鸟？”

盯着血，伏向风陷入沉思，莫非……

“嗷呜——”

就在傅玄星第一个进门时，黑影迅疾扑出来。

紫气从脚下蔓延，瞬间在红衣少年面前化作屏障。

傅玄星当即挥出一拳，带着离火的铁拳把黑影砸入石壁。

彭——

黑影在燃烧中化作一团黑液，泼洒在墙壁。

“老虎？但没有手感，好像有些不对——方大哥，谢啦。”

“不客气。”方东源掐诀念咒，紫气在四人脚下升腾，变成一座“四象阵”。

“我用阵法把我们四人的气机暂时连在一起。傅兄弟，你和恒寿在前面，左右照应些。伏兄，你我在后面看着他们。”

看出自己四人毫无团结和组织性，方东源十分无奈。

果然是伏瑶轸的本家，一个比一个不擅长组队。

“好。”

伏向风抬起手，清风回荡在四人身边。

回风返火咒。

如果碰到偷袭，这个咒术会率先折返敌人的攻击。

傅玄星见状，掌心托起一枚离火球。赤色焰光照亮周围的黑暗空间。

恒寿索性也对四人施展“点石成金法”，加固其他三人的肉身强度。

四人就这样，在水府内部走动。

轰——

黑暗中，一团黑色的阴影撞击风壁，很快被风壁遣返，重新跌入黑暗中。

“玄星？”

“没看到。但模模湖湖看到一些皮毛，应该是野兽？魔兽？或者府邸的守护兽？”

傅玄星托着火球仔细辨认。

但阴影融入黑暗深处，根本看不清楚。

蓦地，恒寿突然开口：“你们看墙壁！”

四人背靠背，看着两侧墙壁。

呼呼——呼呼——

阴风从黑暗的深处吹来，扭曲蠕动的黑色阴影在两侧墙壁爬动。

四人能感知到，墙壁中正汇聚一头头怪物，杀意正锁定四人。

那些黑色蠕动的物体，有的变成动物，有的变成壁画上的小人，唯一不变的，是那凛然刺骨的杀机。

“天风三转。”

灵歌剑出鞘，一阵寒光斩裂两侧墙壁，无数阴影化为黑色液体在地上流动，随后又回归黑暗深处。

“墨兽。”恒寿口中突然蹦出一个词。

伏向风定住一点黑色液体，正用灵歌剑检查。闻言，抬头望向恒寿：“你认识？”

“我见少爷制作过。这是丹青画师的水墨仙法，泼墨幻灵。”

墨汁挥洒，画出来的各种怪物自动具现。是万神图的简易版，也是灵图修士最标志性的手段。

恒寿立刻想到计明丰。

“这是灵画师留在这里的防御手段。”

“灵画师？研彩师吧？”方东源，“这里是研彩师的府邸。自然有着颜彩一脉特殊的仙术。灵墨，正是研彩师五大正色中的玄色一道。”

青、赤、黄、白、黑，乃研彩师使用的五大正色。以此五色调和天地万色，以成道。

看到方东源戒备的神情，恒寿没有反驳。

如果真是计明丰遗留，应该是他前世？记得少爷提及，他前世是魔宫的无间殿主。的确，很危险，需要防备一些。但计明丰本人在外，不需要太担心。他不敢让我们出事。

恒寿思忖时，傅玄星运转离火拳，因为下一波墨兽又来了。

火浪热气灼烤得墨兽不敢靠近。

傅玄星：“我们现在怎么做？都杀了？还是去破解机关？”

恒寿：“墨兽出现，必有源头。我们冲出去。”

阴影蠕动着在破碎的墙壁重新爬满。

伏向风一声轻喝：“恒寿、玄星站稳了，我用风咒加速。”

将灵歌剑一指，青色的风瞬间灌入通道。四人疾如神行，迅速冲出这条通道。

吼——

身后，墙壁中的墨兽一头头现身，追着狂风往里跑。

跑了一会儿，眼看墨兽即将追上来，傅玄星飞快问：

“方大哥，能催动雷咒吗？”

“可以。”

“放几道雷，帮我一把。”傅玄星手催桃木剑，火光铺满剑身。

方东源扔出三道雷法，紫雷缠绕在火剑之上。

“孽障，看我雷火炼殿。”

金殿虚影一闪即逝，狂暴的雷电与烈火随着傅玄星对身后一斩，数不尽的黑色怪兽当场蒸发殆尽。

而傅玄星本人被气浪反冲，加上疾风神行咒的效果，整个人迅速向前面飞过去。

幸亏旁边恒寿纵身一跳，将他衣领拉住，对后面一扔。

少年正好被方东源抱住，才勉强站稳。

“出来了。”

四人冲出通道，眼前是一座宽阔的广场。

不远处，有一座翻滚着黑色液体的墨池。

墨池上空悬浮一根毛笔，黑色阴影在笔锋操作下，不断从墨池爬出。

看到满池墨水，恒寿目光一动：若是少爷在这，肯定要把这一池墨汁装走。大概，够他用上几十年吧？

方东源盯着毛笔，忽然问：“墨兽具备等级限制吗？比如，神兽层次和普通动物有分别吗？”

“有。”

“那如果这一池的墨水尽数演化为一只墨兽呢？”

恒寿一怔，果断将十二颗金珠打出去。

“把笔杆折断，别让它继续画下去！”

吼——

龙吟在墨池不断响动。

水波滚滚，隐隐看到墨色的龙鳞正在水中游曳。

龙？

墨汁具现的神龙？

玄胎？还是已入金丹？

伏龙剑在傅玄星体内震动，他双眸变化，在十二金珠后运转伏龙剑意。

“回风返火。”

灵歌剑一转，狂风护住四人，将后面打算偷袭的墨兽一一卷碎。

方东源在三人动手时，目光飞快往四周观看。

突然，他屈指一弹。紫气飞向最近的一处铜灯。

随后，大柱上的一处处铜灯点亮，露出跪托铜灯的仕女像。

“这些仕女像也有问题。它们距离我们的位置，比方才更近了。还有，我们脚下的广场也不对。这好像是一盘棋。天地棋局吗？”

方东源打算招呼三人往后退。

但另一边的恒寿反应极快。在火焰亮起的下一刻，迅速以十二金珠将铜灯一一打灭。

“没有检查，不要随便点灯，当心灯油有毒。”

傅玄星冲入墨池，剑气斩碎水中尚未成型的墨龙。借着剑光、焰光，方东源、恒寿勉强辨认地上的棋盘。

纵横交错各十九线。借着微弱火光往地面看，隐隐看到烁烁繁星。

“不对，你们看天空，快退——”

伏向风刚喊完，天空突然亮起无数道银辉。

其他三人刚抬头，就看到满天星辰从穹顶砸向广场。

幸好伏向风抢先一步用风咒拉住三人，重新退回方才的通道。

……

滴答——

一滴墨汁打在宣纸上。

看着一点点因散的墨水，伏衡华抬起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没多久。我刚把卜算东西收起来。少爷不会放心不下，想要帮他们推演吧？”

“三哥和玄星跟着。老爷子肯定帮他们推算过，出不了事。”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水府主人和我们伏家的渊源。那位研彩大师死前坐化，似乎特意请我家先人去帮他设计墓穴。那座水府已做阴府，杀机俱现。唯有研彩师一脉才能窥见一二生机。”

听到这，啸鱼神色一正。

“那恒寿他们岂非很危险？”

衡华摇头：“计明丰前几日肯定下去过。他特意找我去，肯定设法削弱一些防御的威能。加上三哥在，我家先人的东西总不能害死自家后人吧？”

……

伏向风带三人躲到通道口，看着漫天星斗轰向广场。

下一刻，那些跪在广场上的仕女像一一从体内抽出石棒，快速在周围砸击。

眼看广场一片狼藉，傅玄星咋舌道：“这是墓穴机关？太狠了吧？哪家的风水师、土木师如此心狠？”

啪——

伏向风冲他脑后就是一巴掌：“别瞎说，这叫尽职尽责。为了避免先人阴灵尸体不被打扰。当然要建立严谨的防御体系。”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地方分明是自家人设计的。

方东源和伏家亲厚，加上干爹是阵道大家。他盯着空中星斗，突然大悟道：“这是白榆堂那边的星宿阵法吧？这是伏家前辈布置的？”

联想先天八卦，这就说得通了。

“嗯，应该吧。而且如果是几百年前时的伏家。或许我们家的元婴宗师还没死。据衡华说，这座秘府的研彩大师乃神州遗留的前辈。他应该和我们家第一代、第二代先人认识。应该是请他们布置的。”

伏向风一边说，一边观察逐渐恢复如初的广场。

彷佛一切攻击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

在棋盘边缘地带，有几滴闪耀金光的血迹。

“我们从边上走。”

“哎？可是那墨池怎么办？”

“直接射碎吧。”

伏向风将灵歌剑抛到空中，口中念念有词。

狂风从脚下一点点上升，当来到胸前时凝成一把碧玉神弓。

灵歌剑为箭，伏向风以真元为弓弦，缓缓张弓。

“天风道法·飓风裂。”

飞剑在狂风加速下迅疾撞向墨池。

墨池经过休息，重新开始运转。

毛笔察觉危机，笔锋狠狠一顿。随后墨池飞出黑漆漆的盾牌，迎向撞过来的飞剑。

冬冬——

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广场。

剑气、狂风不断向前，却被盾牌牢牢抵住。

恒寿看向其他二人。

方东源、傅玄星同时点头。

十二金珠、纯阳雷法、离火拳同时运转。

转转——

洞府深处，忽然响起嘹亮的鸣叫。

一道金光冲向灵歌剑，剑芒陡然大涨，一剑噼碎盾牌，剑气撞碎毛笔。

“果然没错！”

伏向风看向洞府深处。

地上的血液，以及熟悉的声音，无一不表明，抢先一步进入水府的禽鸟，正是自己曾经救过的“凤属灵鸟”。

毛笔断裂，恒寿迅速冲过去，将断裂的笔杆拿住，然后将太极玉佩置入墨池，打开空间通道。

黑色墨汁不断灌入空间，惊动另一边的伏衡华。

他赶紧招呼啸鱼：“把你的云潮瓶拿来。”

啸鱼递过来白玉瓶，只见伏衡华指尖冒出黑汁，不断灌入云潮瓶。

啸鱼一声惊呼，快步走到伏衡华跟前。

“放心，没关系。不会污染你的甘露。只是暂时借用一二，你去门口挖一个坑。再铺上一层须弥包袱，我要制作一处墨池。恒寿这次可以啊，未来几十年的灵墨是彻底够用了。”

……

伏向风听着深处的叫声，看到一团金云从深处飞出来。

并非凤鸟本尊，而是一道神识虚影。

围绕在伏向风身边不断鸣叫，指着深处。

“你让我去找你？”

伏向风看向身边三人。

“危险吗？”

虚幻的鸟相落在伏向风肩头，跟他讲述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当日伏向风救下她后，她东躲XZ，逃避百兽魔殿的追捕，不断在人间徘回，寻找真凤留下的传承，寻求羽化之机。

前几日，她终于在这处水府找到一只凤凰前辈遗留的凤巢。

通过凤巢，她可以洗去自己体内最后一点凡鸟血脉，蜕变为真正的神鸟凤凰，等同金丹境。

如今，她的本体正在凤巢羽化，不能离开。

发觉伏向风等人在外面困难，便用神识指引他们脱困。

伏向风无语，看着毫无半点防范之心的凤鸟。

“你也就碰到我，换成旁人。你就不怕再把你自己祸害了？”

他跟其他三人招呼，跟着凤鸟的指引前往凤巢。

伏家和凤凰一族息息相关。

据传风仙东渡时，便有凤凰相随。

伏家的“鸟语”由此而来。

如果此处和伏家前人有关，那么水府内的凤巢会不会也是伏家遗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