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渐渐发现，周炎安除了书读得多、会教书之外，还能教识药辨症把脉，早起晨练打拳舞剑，诗词歌赋张口就能讲、随口就是典故，简直十项全能。

小白很是疑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只是个教书先生？现在的教书先生素质都这么高？

路二虎的日子过得相当水深火热。

王氏每日打鸡撵狗的，不是骂小花养不家，就是骂小白小贱人，路二虎要是听到了，就苦着脸求他老娘别骂了，到底是她孙女。他不求还好，一开口哀求，王氏就连他一道骂，说他是白眼狼不孝子，早知道这般不孝，当初刚生下来就该扔马桶溺死。

终于有天，路二虎受不了了，大喊道：“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的这般骂我？”

王氏一愣，随即大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你老娘说话？你不是我肚子里揣了十个月生下来的，难道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路二虎低着头，“你待我跟哥哥，根本就是不同的。你从不这样骂他。娘，你忒的偏心。人家都说老娘疼幺儿子，我不求你多疼我，只要你别老骂我，也别总骂小花她们姐妹。她们没了娘，是很可怜的。”

王氏怒道：“不要跟我提你那个扫把精媳妇！要不是她，你爹怎么会死？”

路二虎一愣，“爹过世怎么会跟桐娘有关系？”

王氏没有直说，只道：“那个贱人只是死的晚了！我大孙子怎么能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你听我的话，把小花小白卖了去，娘给你再娶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生几个白白胖胖的的大儿子！”

路二虎直皱眉，“娘，这话不要提了！桐娘给我生了三个孩子，怎么还做不得我家的媳妇？她人都去了这么多年，娘你还是不喜欢她。桐娘这么好，娘你到底看她哪里不顺眼？”

王氏狠狠啐了一口：“什么好人！没成亲名声就臭了！满村的人都笑话我家娶了个破鞋回来！你老娘我不要面子的吗？”

路二虎震惊：“没有那回事！桐娘还是黄花闺女，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切！要作假骗你这个傻子，有得是办法！”王氏轻蔑，“贱人生的女儿，也是贱人！我的儿，听我的话，小花姐妹反正也是赔钱货，不如卖了去，我听说县里有人想买丫头，说姐妹最好，是要买给他家出嫁的小娘子，以后要带去婆家的，身价银子给的不少！”

路二虎只是摇头。

路之章第二天就跑去告诉两个姐姐，说奶奶要把她俩卖了。路嘉月吓得脸都白了。

小白瞪眼，“她想卖就卖？我查一下大明律。”

周炎安则说：“这事可轮不到她做主。”把路二虎找了来，教训了一番。路二虎两头受气，头发都愁白了。

这几日周炎安便开始讲大明律，重点讲了人口买卖的条律。

“本朝不禁人口买卖，分情况，一种是奴婢子女，此类可赠予、可出售、可转卖或交换，交换另一方可以是奴婢，也可以是物品。一种是官卖，来源是入罪的官宦子弟。一种是良家子，由亲长出卖。”

“那怎么知道是不是亲长呢？”

“卖身契通常来说是要经官府入档的，哪能随随便便说卖就卖？若是卖了，然后报官，说对方抢走自家子孙，你说要怎么判？再说如何确认是否亲长，户籍有记录啊，查档便是。”

“律例规定的倒是不错，但真没有漏洞可以钻吗？”

“自然也是有的。你给了足够的银钱，没什么是不能出售的。”

小白大惊：“那如果有人出了很多银子真要买我和姐姐，怎么办？爹爹要是心动怎么办？到底我跟姐姐又不是男孩子，被卖了也无所谓的。”

周炎安冷哼一声：“他敢！”

又讲课：“亲长出卖子孙，必得子孙自愿。绝大多数是因为家贫或是天灾人祸，留下来也活不下去，卖身奴仆，有吃有喝，倒比留下来更有活下去的可能。律法不许略人出卖，略卖良家子，一旦查实，一律发配充军。”接着详细讲解了具体条款，附各种案例。他记性极好，案例是哪朝发生在哪年哪地，具体判决如何，一一说的分明。

“虽然律法是这样规定，但真要得到一个人，有许多办法。”周炎安也很是忧虑：“你祖母能说要卖了你俩，必定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并且开的价着实不少。”

小白心情沉重的点头，“财帛动人心。奶本来就不喜欢我俩，能把我们换银子，一定是乐意的。”

“你瞧着吧，这买人的，还不知是何方妖怪。”

“谢家兄弟？”小白蹙眉，“他们可真叫锲而不舍！”

“是不是现在还不好说，但一定有问题。”

小白很烦恼，“他们是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做什么事？他们生下来就不需要为了生存而努力，自然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有什么好的？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路嘉月提心吊胆了半个月，路二虎突然有一日跑来说，王氏病了，要她们回去看看。

周炎安这日不在家，小白去问周榕，周榕不太情愿的道：“她总归是你们祖母，长辈生病，孙女侍疾也是应当的。我让玉姐陪你们回去。”玉姐便是那个仆妇。

小白是有点怕王氏用生病做借口，把她们骗回去。

“她要是玩什么花样，你打发玉姐来告诉我。”

小白想了想，点点头。

路二虎赶了牛车来的，他给牛车安了新车厢，现在没有人找他做活，他就赶着牛车做短途客运生意，每天倒也能挣个饭钱。小白姐妹带了玉姐上了牛车，中午便回到了路家。

小白自从搬走就一次也没回来过，如今已是深秋，看着院子里花草凋零落叶纷纷，居然兴起了一股淡淡的哀愁——本来她可以高高兴兴一直住在这儿的，谁知道还是不能安稳度日。她有些丧气，觉得自己可能是非常的不走运了。

姐妹俩先去看了王氏，见她还真的躺在床上，面色蜡黄，还真像是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