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莲说到这儿，倒先把老母亲逗乐了，这半天了她都没有插话，她从一向不多言多语的大女儿嘴上也听出了端倪，就听他正言道：“哎，我说许不矮（这当然是调侃的玩笑话了）——”

她这许不矮还没继续下去，小莲听着新鲜，他禁不住咧开了嘟着的小嘴现出了笑模样。

但听母亲继续抢白道：“我看你是越老越出息了，成了老没正经了，你蒙谁也不应该蒙你老闺女呀？你看小莲又是给你倒酒，又是让你多吃菜，多么向着你这个当爹的呀？她一心认准了要上学，全指望她老爹办事通达能耐厉害，一准圆满成功；我都想好了也准备好了，两个闺女要上学了，咱老两口子就得多操劳多挨些累，为了咱这两个宝贝女儿，我是啥都舍得，人们都说，老不舍财，少不舍力，咱们现在那是无财，可是咱们还有力气，力气随身带，不为子女操劳那才叫怪呐，许不矮呀，那政策上不是说的很明白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虽然没啥大罪，可是你竟然为难老伴儿，尤其是难为两个孝敬恭顺的好女儿，从今往后你要再想喝酒，在咱这家里可就算没门儿了，要么，你隔山调远地去城里找你儿子灌去。”许夫人说到这儿，先把自己说乐了，都因平时感情特好，没有一丝隔阂……

玩笑开得没谱了，老娘这一诙谐加褒贬，两个女儿自是心意相通，大赞老娘说话不但在理而且风趣。还是老伴儿说话有劲，许矮子不敢再继续顽抗下去，就要说实话了。可是先头编的那些瞎话，着实也太认真了，可又怎么转换呢？他端起那小盅酒，扬着脖子再浮一大白。地瓜酒蒙头不蒙心，实话实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咱老许现在就把真话传，管叫二女笑开颜。“小莲呐，不怪你是妹妹，你还真是‘油梭子发白——短炼’呐，你看你姐姐，人家是说话听音，明知道你老爹正在兴头上就不愿说破，葫芦闷着那才有趣儿，不然平平淡淡、老气横秋地一点新意都没有；他又用手指着莲儿，你俩说说，从小到大，只要是正当可行的事情，你老爹啥时候负过你们三个人的意愿啊？不敢说是鞠躬尽瘁，咱可也得尽最大的努力吧！”他手抚着三绺短须虽无自得，却是十分惬意。许夫人肚量大，并不在乎老头子的嘴上占些便宜，眼看就要说上正题了，可不能再生枝节干扰了……

但听许矮子带着笑意说道：“哎，那是老爹我，今天早晨刚一出门，就见大队前面的老榆树上有几只喜鹊‘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心中欢喜，不知怎的不经意间就飞身一纵跃上了那老榆树上的一个枝杈，我抬眼望着仍在树梢上‘喳喳’叫个不停地几只喜鹊，又很后悔将要惊动它们，我瞬即轻飘飘地就落了下来，回望旮旯小屯静谥如常，狗儿不吠、公鸡未鸣，只有喜鹊欢叫，真的让我如沐春风、身临佳境、心旷神怡！又好似喝了过多的醇酒，可是我老人家平生从来就没有喝醉过，这时竟然忽忽悠悠、飘飘然起来，所幸前面无人，我一路飞奔，还不到半个钟头，就见到了在教育口那个管事的徐副主任，那徐副主任见是我老人家，他十分客气。他说“但凡许老英雄所言，那是有求必应，不敢稍有怠慢；我晓得许老颇识大体，绝不会令我们为难”；我就开门见山实话实说，你猜那徐主任他说啥？……”许矮子说到这里又顿住了，他用两只晶亮而又有神的大眼睛故意扫视着夫人与女儿，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吗？许夫人和女儿的内心准是，这老头子又拿捏上了。

“爹哎，你老人家也太能折磨人了，要不为和于家的双儿能在学识上比肩，我可再上什么学念什么书啊？真实的，今天老爹这是咱么了？从来都没有如此费劲‘爽快’过呀？”小莲一着急就说出了真心话。

许矮子不禁笑道：“徐主任这一过分慷慨热情，我老许一时竟然无话了，我端坐在椅子上，这回腚上可不能使力了，咱是去有求于人家，只能是耐心地洗耳恭听了，逆来顺受倒不会，不过人家徐主任一脸的谦卑和蔼。那徐主任下面的一席话好玄没让我笑出声来，要是换了别人不得乐的屁吱屁吱地啊！咱是宁可憋坏心脏，也不会当着众人鸣放；徐主任又说，徐许同音，几百年前或许我们还是一家子呢。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到把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下属都说乐了。唉，众人捧柴火焰高啊，主任虽然是胡说，大家却是乐闻八道。”他先是恭维吹捧了一大堆，然后才把话转到了正题上，他说：“上学长知识那是大好事，你们那儿山村迢远地少人稀，也应该办学，只是暂时还没条件办学，也就只得耽误了几个孩子了，唉，但愿不久的将来能够修好山路，通了汽车孩子们就都能方便地上学念书了。现在，只要这来回四十来里地上路两个小妹妹不怕辛苦，并且能够安全自保，明天早上我就可以送她俩去西乡中心小学，您不是说要从五年级念起吗？那也是不成问题……就这样简单，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莲儿啊，明天早上你们姐俩就可以背着书包上学堂了；徐主任说，他还要亲自送你俩插班入学哩，你老爹我，一张纸画个脸这可是多大的面子啊，你俩就放心地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得对得起人家徐主任，千万别给徐主任脸上抹黑！也别让你爹你娘失望丢面子就可以了。他家于双儿不就是念了九年书吗？爹娘高兴或许供你俩念高中上大学也未可知也……”

五年三班的王老师留着短发，即精神又漂亮，她本是师专毕业，为响应号召宁愿舍弃城市里中学的教职，而回到家乡的小学任教，当她看着公社的徐主任亲自来找校长，安排两个小姑娘还要插班上学，心中颇有微词，以为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好风光，好有面子大有来头；能够劳驾正管文教的徐副主任光临本校安排就学，这后门走得特也直接恰当了；但当她一眼看出这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双胞胎时，虽然长得不算特美好，可是却是十分可人，正所谓人见人爱的那种让人稀罕。先前为徐主任亲自送学的不快，竟然在片刻间化为乌有！真个是，原则与时兴同在，心爱和怜悯共存。

这许莲儿姐俩个儿一般高，模样又一点都不差，只是穿戴稍有不同；大莲上身蓝衣，小莲上穿绿色夹袄。中秋插班，夹袄亦不为过，天气逐渐转凉，不久即将棉衣御冬寒；许大娘心细多虑，怕的是同学们一时难辨姐妹，所以莲儿姐妹的服饰料有差异，人们常说双胞胎地兄弟姐妹，最好是平时的穿戴服饰要一样，免得互相看好，然后哭闹争抢，弄得家长无奈烦恼，过后又再也无力置办重样……那语文课不是记叙就是说明文，再不就是愚言讲故事，易学易懂。而算术书里的分数在家时母亲本已教过，两个莲儿驾轻就熟，自是毫不费力；轮到第三堂是体育课要练习跳远，平常乡下的孩子大多都得**岁时才上学，一是早上学，人长得小，怕别人欺负孩子吃亏，二是担心孩子笨功课被落下，所以五年级学生大多都是十二三岁了（周岁），可莲儿姐妹都已虚度十五个春秋了，论个儿要比班里的小姐妹高出半个头，不说是小巨人吧，也是身高体壮，谁也不敢小觑；只有同龄地三个淘气包男生心里不怎么熨帖？站排时故意挤撞莲儿，人家姑娘坦然不动，自己倒闹个趔趄，有新发作，又听说主管文教的徐主任是许莲儿的亲戚，就连校长都得高看一眼呢！可不敢鲁莽造次，再说了，挺大个小子欺负人家新来的女同学也不仗义呀？来日方长，自有机会……

学生的语文算数书，每年大体上变化不大，但王老师还是给莲儿姐妹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两套新书，并且根本都没提要书钱；作为感恩诚信的许大娘当然是二话没说，如数把钱准备好，可是第二天上学大莲把钱交给老师，王老师只说不用交钱了，这两套书本是多余的，可见王老师对这一对双胞胎是多么看重和关爱。

莲儿姐妹鞠躬再三表示谢意，只交了学费而没要书费，这恐怕也是没有先例的吧！那三个淘气包男生眼见王老师如此关照这两个双胞胎姐妹，就更是轻易地不敢发难了；暗拱、蔫撞，人家两个女生倒纹丝未动，自己竟一边趔趄歪斜，整的旁边的同学都莫名其妙，暗地里好笑。

体育老师先要讲那跳远的规则与要领，然后全班同学站成一排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地试跳。一般正常地入学年龄是七周岁（八虚岁），现在的五年级小学子大多都在十二三岁之间，只有几个男女生，再加上莲儿姐妹都已是虚度年华十五六岁了，他们的个儿都没有许莲儿的高（莲儿姐妹从小就没上过学，所以许矮子就没给起学名，为了叫着顺口方便，那户口本上也是许大莲许小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