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樱能说啥呢？

她本来也无所谓，纪茹芳都这么看了，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劝方遒说：“别想那么多了，住下吧，你们总不至于准备在没人的学校里过冬吧？”

方遒抿唇。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老爷子是典型的平原地区人，特恋家，加上方廷在这头，他肯定要在年前十几天就回来，那就是这几天。

他和方向阳都是跟老爷子闹翻了出来的，本来方廷在他们就不方便回去，现在如果他们爹妈不回来过年，可能他俩连年都要在学校过。

学校已经放在，校方也是看在他们都还有个算是能干的爹才肯照顾，给他俩分配了间员工宿舍住着。

员工宿舍不算家属区，都是单身宿舍，赶上过年也没啥人，所以整个儿都冷冷清清的，别说方向阳这爱热闹的人，就是方遒回去都觉得冷清甚至有点儿凄苦。

徐樱这话就是戳到他心事了，他却还是坚持说：“我们俩都是高中生，你们……”

“方遒，你当你现在还是……还是讲究那些的人吗？”徐樱微微皱眉，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方遒还是听出来了，她本来肯定是要用‘大少爷’这个词儿的，只是忍住了而已。

饶是如此，方遒听着还是觉得心突然坠到冰窖里，窒息了几秒钟。

纪茹芳忙偷偷拉了徐樱一把低声训她：“别这么说！”

“不这么说，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徐樱说完就掉头走，撂下句话说：“方向阳住下，方遒你想住就住，不想住拉倒，谁求着你呢！”

纪茹芳：“……”

“你，你这娃咋回事儿嘛！”她气得跺脚，心里也不明白，徐樱不是个大脾气的，尤其对方遒可谓悉心，今天这咋说来气就来了？

她怕方遒受不住，忙回头劝说：“方遒啊，别听她的，她这是那啥，青春期，逆反呢，你听姨的，安安心心的住下，就把这儿当家，千万别有啥负担。姨知道，你平常指导樱子学习可帮了她不少忙，别说住两天，就是住到你们两个成年出去上学都是应该的！”

“姨，那倒不用，我大伯和我爹总得回来。”方向阳忙打圆场嘿嘿笑。

边笑边扯了把还在发呆的方遒问：“是吧，哥？”

方遒：“……”

他尽力对纪茹芳笑笑，说：“姨，谢谢你，那我们就打扰几天。”

“欸，这就对喽！”纪茹芳松了口气，一手抓一个，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儿。

后院儿里原本还空着些地方，现在都已经摆满东西了，应该是原来放在西厢房里的那些。

不过东西都堆得整整齐齐，屋里也打扫的干净整洁，连被褥都是全新浆洗过的，还给他俩在外间放了个大浴桶，这会儿里面热气汩汩的往出冒，一看就是早就精心准备过的。

方向阳打量了一圈儿眼眶都红了，回头就感激的望着纪茹芳说：“姨，你可真好！”

说着泪珠子在眼里一滚，眼看都要掉下来了。

纪茹芳忙抬袖子给他擦了擦，然后顺势揉了把他脑袋，笑着说：“男娃娃家家的，咋眼泪就这么轻呢？这算个啥嘛，你们快收拾收拾，准备睡吧。”

说完又指着床沿放着的两件儿衣服叮嘱他们说：“那是樱子……”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自己先笑了，摆摆手，也不仔细解释就继续说：“是她说你们估计有穿睡衣的习惯，老早去县城儿的时候买了棉布回来让你赵桂竹赵婶子的邻居裁缝给做的！我听说那裁缝原来是省城小白楼里专做旗袍的，手艺好着呢，你们一会儿穿上试试啊！”

说完深深看方遒一眼，低声劝他：“别把樱子的话放心上，她就是嘴硬心软的。”

方遒此时其实已经回过味儿了。

徐樱刚刚那脾气是为啥他早明白了，再看看这些，哪儿还有不懂的道理？

他就是愧疚难受，却也笑着点点头：“姨你放心，她意思我心里清楚。”

“那就成，你们仨啊，都是好娃，以后都有出息呢！”

纪茹芳感叹了一句，终于关上门儿走了。

她一走远，方向阳就凑过去用力扯了方遒一把说：“哥，你看明白了吧？”

“看啥？”方遒还真没明白。

“人心啊！”

方向阳难得深沉的说：“咱们现在算是落难，这时候樱子帮咱，那就是雪中送炭的恩人。对有恩于我又是好兄弟好朋友的人，我方向阳绝对是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后甭管樱子遇上啥事儿，只要叫一声，我就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目光严肃的看着方遒，等他表态。

方遒：“……”

他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才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说：“你洗洗睡吧！”

“不是，哥，你，你都不说点儿啥？”方向阳很不解。

然而方遒真的啥都没说。

方向阳没意思了，一边脱衣服准备钻进去洗澡，一边自言自语说：“行吧，老话也说过，大恩不言谢，一切尽在不言中嘛，我懂我懂！”

方遒：“……”

你懂个屁啊！

他这头因为徐樱的善意妥帖和适时敲打而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无眠。

徐樱那头却已经在纪茹芳安排他俩的时候洗好了，干干净净靠在床上翻图书管理员给她的那本《我们》，心事沉沉的想着在这多事之秋，该怎么保管这本以及以后很可能还有的书。

纪茹芳进来洗漱、算账、准备睡觉，都没见她开口说话，终于在关灯前忍不住坐到了她床边。

徐樱还没走神的那么厉害，从书里抬头看向她。

“咋回事儿啊？刚刚突然跟方遒发脾气？”纪茹芳笑着问。

徐樱轻笑说：“他自己放不下包袱，我不该骂？”

“人家那是为你好，他俩都大了，住咱两个女人的家，以后传出去闲话，坏的是你的名声。方遒是个体贴的娃，这是替你着想，娘就不信你感觉不到？”纪茹芳拉住她的手，轻声问。

那言下之意其实就是：“你是感觉不到他的心意，还是觉得配不上想早早的断了念想？”

徐樱叹气。

她可真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