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宋毅面无表情，似乎无论这个回答小雨是否相信，他都不愿再多说什么。

小雨抬起手，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了老堀川端坐的位置：“为了利益，你把我”她哽咽了，但还是把话说下去：“你把我卖给了他们”

他沉默了，这个沉默更像是肯定。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父亲那他是怎么死的？”小雨显然不再相信他了，宗风之死，宋毅明显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但是他却一直在掩饰。到目前为止，小雨所得到的线索也都无一例外地指向着他。

宋毅是杀父仇人，这是小雨最不愿意去相信的。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雨控制不住双眼的泪水：“为什么要让我离开爸爸妈妈？”小雨的手攥着宋毅大衣的领子：“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父亲！”

目睹这一切的明朗也怔住了，他眼中的宋毅很安静，安静到没有表情。他不知该如何定义宋毅的表情，这是面对小雨忏悔的表情吗？明朗读不懂。

老唐身边，一个帝业的属下正慢慢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小雨。

这场戏是仁清要救这个女孩的伎俩吗？

想用这种把戏毫发未损就离开浅草？老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向身边的这位拿枪的属下使了一个眼色，这个眼色的意思不用说也明白—开枪。

小雨对背后的这一切都毫无察觉，更确切地说，她根本就无心在意自己背后的枪口了。

然而，站在小雨对面的宋毅却清楚地看到了老唐命令属下开枪的这一幕

“真的是你杀了我爸爸吗……”小雨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宋毅在她眼睛里的样子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他的那张脸在她眼泪之中模糊着，扭曲着。

忽然，这个在她泪眼之中扭曲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这个动作非常快，也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小雨听到了一声巨响

“砰！—”

枪声，小雨在被宋毅挡在身前的一刻，看到了那把冒着硝烟的，黑洞洞的枪口

“爸爸爸爸！—”

小雨没有任何思考，她抱着已经失去平衡慢慢瘫倒在地的宋毅，嘴里喊出的依然是这么多年她对他难以割舍的称呼，爸爸。

这一切太快了，以至于在场的很多人直到小雨失声哭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那颗子弹打中了宋毅的右肺，殷殷的鲜血不住地流出来，小雨像出于本能一般用手捂住他后背出血的创口，但是这是无法挽救他的

“小雨我”他用最后一点力气依然对小雨说着话，他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手再一次抚摸小雨的脸。“我没有杀他”

最后，宋毅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小雨划满泪水的脸颊了。

在小雨小的时候，宋毅经常会像这样摸摸她的脸。

小雨，你真乖。

小雨，听话，爸爸尽量早回来。

小雨，我的宝贝，生日快乐

“我知道了”小雨顿时心如刀割。这个男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

如果说父亲的定义是给予她生命的男人，那么这个男人现在无疑也以另一种方式给予了小雨生命。

“爸爸对不起”小雨把宋毅抱得紧紧的，他的身体在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失血已经让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了。

他怎么会是她的杀父仇人呢…

宋毅不行了，他的鲜血浸透了堀川家客厅的一大片榻榻米。在最后的最后，他似乎还在对小雨说着什么，小雨尽力靠近他想要听清他的话。

“好好活着”

这是宋毅留给小雨最后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这是他的女儿，他临死都不忘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小雨对他深深地点着头，双眼涌出的泪水让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叔叔！”明朗来到宋毅身边，他的眼睛闭上了，面色安详。

宋毅死了，仁清众兄弟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大哥就这样在浅草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仁清众人再也无法忍耐，他们与堀川组开始了一场械斗。

混乱之中，小雨抱着宋毅的尸体，周围的一切好像她都没有看到。明朗见状怕这样下去小雨会有危险的。

“走！带着叔叔一起走！”明朗对小雨大声喊着，但是她却没有反应，依然双手死死第抱着宋毅。

明朗不得已，他只能把她的手掰开，然后背起宋毅。“走！宋小雨，快走！”

仁清众兄弟怎么此刻并不想在宋毅面前杀人，他们就是想要掩护明朗，让明朗把他们的大哥护送出去。

浅草的这个夜晚是血色的，在那之后许久，小雨都不能去相信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爸爸爸爸，你在干什么？”

“睡醒了？你真是个小懒鬼。”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宋毅蹲在院子里。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搬到东京没有多久。“爸爸要在这里种花，喜欢小花吗？”

“喜欢喜欢！”小雨拍着手：“爸爸我跟你一起种！”

“好啊！我们小雨都会干活儿了。以后这里的小花和小树慢慢长大，小雨也就长大了。”

新宿，宋毅和小雨住了多年的宅院里，宋毅当年种下的小芍药花树早已长大。小雨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望着那棵树，那片小小的花圃，一看就是一整天。

宋毅的葬礼结束了。仁清众人陪同小雨和明朗将宋毅的骨灰送到了轻井泽，送到了那片浅间山下的公墓。

那是玥安葬的地方，就在玥下葬之后不过三个月，宋毅也在此长眠了。

也许，从八玥送到这里的时候起，他就不在乎生死了。明朗总觉得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位叔叔，直到站在他和玥的幕前时，他才在在心里想通了这个问题。

对于宋毅而言，再也没有纷争，再也没有争斗。有的，只剩下今生最爱他的女人，和这一片美丽宁静的山景。

小雨一袭黑色丧衣，在葬礼和守夜都已结束之后，她依然还穿着守夜时的这身黑色衣服。

她坐在院子里，而宋毅的遗像和供桌就在客厅里。小雨觉得自己不能单独和宋毅的遗像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愧对于他，愧对于这个如此爱着她的男人。

宋毅，他就是她的父亲。在小雨心里，自己就是他唯一的女儿。

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他们之间的父女亲情早已超越了血缘。他抚养她，爱着她，保护她，教会她如何去做人……如果这还不算是一个父亲，那这又算什么呢？

小雨愧疚，她竟然错怪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天里，在这个家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小雨的脑海中闪回。这里，每一寸空间都是关于宋毅的回忆，他们就像是连着血脉，无法割断。

“叔叔看见你这样，肯定要托梦怪我了。”

不知什么时候，明朗走过来了。他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他给小雨披上一件厚衣服，已经是冬天了，太阳快落山了，很冷。

“怪你什么？”小雨被明朗拿来的衣服围住之后，温暖并没有让她的心也暖起来。

“这还用说？”明朗道：“他要是知道我没照顾好你，准饶不了我。”其实，明朗还想说，小雨并不真的知道宋毅究竟有多爱她。他想想，还是算了。小雨知道之后，只能更加伤心。

“小雨，别天天坐在这儿了。”明朗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他是我叔叔”帝业杀死了明朗的叔叔，这件事他绝不会就这样算了。“小雨，听我的，你先回国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我办完了就回去。好吗？”

他不放心地看着小雨，小雨却毫无回应。

她不说话，他不放心。

小雨站起来，她往回走了，走了两步转头看向明朗：“我不回去。”

“宋小雨！”明朗的声音也提高了：“你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小雨望着明朗说道：“我的两个父亲都冤死了，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这是小雨心中不能抹去的痛。亲生父亲宗风的死还没有找到真相，宋毅又死在了帝业之手。直到现在，东京警方依然把这件事看作是黑帮的内部斗争，他们立案调查，却迟迟不肯对堀川组和帝业下手。

她若是就这样走了，离开东京回去去过平静生活，她将一辈子都无法面对爱着自己的两位父亲。

明朗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他也知道，这种情形之下，他所说的话是苍白的。

这时，院门口的门铃响了，明朗走过去开门。

“明朗，大小姐。”来人是王岩，他进门之后对两个人恭敬地鞠躬。“大小姐”这是仁清众人对小雨的称呼。

明朗让他一起进屋，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冷了。

“王先生，什么事？”小雨问道。

王岩思索了一下，对小雨说：“大小姐，我是代表兄弟们来的。”

“兄弟们”

小雨和明朗望着温文谦恭的王岩，看来他的到来是来代表兄弟们说重要事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