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

屋里就剩两人了。

“我早该想到的。”大圣苦笑了一下，“论三界之中的狐妖，又有谁的修为比得了你，能让一只小狐狸也化作了小孩呢。”

“大圣过奖了。小狐妖不才，也只会这些小把戏……咳咳……”九月轻声说道。

“你……得了什么病？”大圣皱了皱眉头，问道。

“大圣当真不知道？”听见大圣开口询问，九月通白的脸好似多了一丝血色，眼眸中也多了些许精气神。

大圣摇了摇头。

“也罢，你早已超凡脱俗阪依佛门，不知道也是应当的。”九月低眉苦笑了一下，“呵，看来上天也知道我命不久矣，让你又遇见了我，那我今天就跟你讲讲，了了遗憾。”

大圣听罢，眉头皱的更紧了，走到九月床边坐下，“休要胡说，有我在，你还死不了，慢些讲，我听着。”

听大圣如此说道，九月莞尔一笑，“有你在这句话，我等了好多年了。”又摇了摇头，“不过没用了，就算是你，现在也救不了我了。”

“你我相识，也有好几千年了吧？”九月问道。

“四千五百年。”

“是啊，那时候你还在花果山，我住在狐妖洞，我们都是小妖，还都不会化人。”九月笑了笑，“没想到，如今你已是位列仙班，肉身成佛了。而我却还是个小妖精，而且已经大限将至了。”

“九月……”大圣看着眼前憔悴的美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大圣当年离开花果山的时候，可还记得我送的那枚紫色发卡？”九月半倚在床上，抬头看向房梁问道。

“记得。”大圣点头。

“大圣走后，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大圣取经归来，那枚发卡，就是我留给大圣的信物。”九月继续说道，“后来，过了很多年，我听说你取得真经，我以为你会回来做你的齐天大圣，没想到，你却留在了天上，成了斗战胜佛。”

“我……”大圣低下了额头，看不见表情变化。

“我还以为你会回来，一直都这么以为，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那枚发卡。”九月一摊手，一枚旧的泛黄的发卡出现在九月的掌心中。

“大圣，把这枚发卡，还了回来。”九月凄惨一笑，“九月明白了，大圣一心向佛，这尘世间，大圣是不会再沾染了。”

“我的心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九月叹了口气，“也怪我执念太深，活活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咳咳咳……。”

“巧儿是我收养的一个小狐狸，是我一个妹妹的孙女，我把她变作人身，陪着我。”九月看了眼窗外，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墙角哭泣。

“这么多年，也多亏了她，我才没那么快死去。”九月把目光转了回来，“都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病，本来也就只有你才能医得好，但是我知道，等你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好在后来，我误食了山上的野草才发现，这些草药沾染了你的气息，竟然也能缓解我的心病。”

“从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去采写草药回来，才让我活到了现在。”九月看着低头不语的大圣，“后来有一次上山，遇到了你那洞中的老猴王，他得知我还在这里生活，也会偶尔带些草药和一些吃的来看我。”

“是我拜托他不要告诉你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九月摇了摇头，“没想到，老猴王还是告诉你了。”

“也罢，就让九月再见你最后一面，也好了了这辈子的孽缘。咳咳……咳……”九月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伸手想去拿床头的草药，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大圣突然抬头，把九月伸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

一股热流顺着大圣的手就传了过来，让九月又恢复了几分活力。

“大圣不必如此了，九月早已病入膏肓，谁也救不了了。”九月握着大圣的手，感受着这迟来的温暖，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大圣，九月没有后悔过……”

“别说了。”大圣终于开口了，嗓音居然有些沙哑，“那枚发卡，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九月听罢，眼里闪出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大圣欲言又止。

大圣左手一招，一枚和九月手中一模一样的发卡映入两人眼帘。只是大圣这一枚，保管的十分完好，崭新如初。

“你那一枚，是我变出来的。”大圣一扬手，九月手中那枚发卡就变成一根猴毛飞回大圣手中，“我也知道你会等我，只是我成了佛，不敢再奢望其他，又不忍心让你苦等，所以才变了个发卡送还给你，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找个好人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大圣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却误会了。”

九月震惊了，良久都没有说话。

“我若是知道如此，早应该来和你说清楚的，怪我，怪我。”大圣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忘。”大圣把那枚发卡插到九月盘着的头发上。

“现在还给了你，你的病，我会治好的。”

九月早已泣不成声，“大圣，晚了，九月这幅身子，已经熬不住了……”九月握着大圣的手用了用力，“还能再见到大圣，九月已经知足了，谢谢你……大圣，谢谢你没有忘了我……”九月慢慢闭上了眼睛，“但是这一次，还请大圣忘了我吧……九月……要走了……”

大圣睁大了眼睛，看着闭上了眼的九月，连九月的手从自己手中滑落都不知道。

“……九月……？”

“九月！”

大圣猛地抱起了九月，哀嚎了一声，而九月，也在大圣的怀抱中，变成了最初的模样，九尾狐的模样。一只狐耳上，还带着那枚紫色的发卡。

“姨奶奶走了吗？”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大圣的身后，用手捂着嘴巴，轻声哭泣着。“姨奶奶还是走了……姨奶奶不要巧儿了呜呜呜……”

大圣抱着九月，转过身去，看着巧儿。“别哭，我会救你的姨奶奶回来的。”声音异常的冷静。

“真的吗？”巧儿抬头看着大圣问道，一双眼里满是泪水。

“真的。”大圣点了点头，抱着九月走了出去。“因为我是，齐天大圣！”

余音不绝，掷地有声。

房间里，大圣坐过的位置下面，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还在述说着那段没说完的故事。

“大圣？”阎王看着眼前风尘仆仆，抱着一只九尾狐的斗战胜佛，出声问道，“这是？”

“我要你，救活她。”大圣一字一句的说道。

“九月？”阎王立刻就明白了，站起身来看着大圣，“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是佛，救人，应该的。”

“她是妖。”阎王不置可否。

“妖，也要普度。”大圣直视阎王，“三界之内，没有高低贵贱。”

“传月老孟婆来。”阎王对左右小鬼吩咐道，又继续看着大圣，“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佛，她是妖，你们的姻缘产生于你还是妖时，止于你成佛之后。”

阎王转过身去，“为何，如今又要救她。”

大圣没有言语，静静的抱着九尾狐站在那里。

“因为大圣和九月的姻缘，就没有断过。”月老这时走了进来。“大圣成佛之后，虽说和九月已经再无可能，但是这姻缘之坚，却也没有被斩断。”

孟婆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看着大圣道，“且不说救不救的活，大圣可想清楚了，救活了她，此后之事，该如何打算。”

大圣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九月，又抬头看了看孟婆和月老，“如何打算，你比我更清楚。”

孟婆闻言没有说话，月老反倒是被看得莫名其妙，“嗯？啥意思？”

“没啥，你是呆子，闭嘴干活。”阎王瞪了一眼月老，走了过来，“行了，我知道了，现在我让无常启程去寻九月的游魂，孟婆去准备招魂仪式，月老负责控制场面，不要出现天劫。”

阎王活动活动了筋骨，“好久没有干过复活人的大事了，更别说现在是只修行五千年的妖狐，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阎王走过去拍了拍大圣的肩膀，“放心吧，这忙我会帮你办妥的，至于以后怎么样，要看你自己了，不要忘记你是谁。”

“谢了。”大圣低着头，就这么站着，我是谁，齐天大圣，美猴王，还是……斗战胜佛？

我到底是谁？

有什么意义呢？

次日，九月的游魂顺利被带了回来，招魂仪式也准备好了，月老又叫来一些大仙帮忙控制场面避免天劫出现。

大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看着那被人围起来，躺在长台中央的九月。

仪式很顺利，九月被复活了，也没有天劫出现，一切都没有问题。

大圣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思考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和九月这微妙的关系，冷不防，地府上空飞来一位天将。

“参见阎王，参见斗战胜佛，参见各位上仙。”天将下来单膝跪地，行了一套礼仪。

“何事之有？”阎王吓了一跳，还以为天劫呢，没想到是个天将。

“玉帝口谕，众仙听旨。”

阎王众人一听，赶忙正了正身子，连远处的大圣和刚刚复活的九月都过来站在阎王身后。

“《山海经》一书被盗，特命众仙立即前往凌霄阁听从指示！”

“什么？！”众神大惊失色。

不久，《山海经》一书被盗之事三界皆知，天下动乱。

《山海经篇》，正式开章。

PS:《山海经篇》终于要呈现在大家面前了，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