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一众尼姑看见太后穿着朴素，偕同一年轻的女子来到佛堂后，匆忙地向太后请安。

这个月是太后的第二次来静安佛堂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哀家要去见亦涵，速速将他带来。”太后十分着急，只顾着让尼姑们将王爷请来。

“太后，这……王爷已经不在佛堂了，他留下了纸条，说是要外出一趟。”众尼姑们表情为难，从来都是约定好某些日子在佛堂相见，然后她们在静安师太的安排下，布置一切，哪里知道今日是如此的急忙。

太后本来就很是着急，今日被皇上的话语气着了的心情还没有恢复，来到了静安佛堂居然还让这几个不懂事的年轻小尼姑给自己吃了一闭门羹。

柳仙音眼见太后的表情不对，知道太后就要发火了，于是赶紧用眼神示意，让尼姑们赶紧请来静安师太。

几位尼姑也是聪明人，静安师太很快就来了。

“太后，佛堂门前，何必动怒，一入静安佛堂，便要放下世俗。”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阶梯的尽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见到本人，就知道定是一个温柔脱俗的人。

果然，太后一抬头，便见到静安师太出现在了佛堂的面前，入秋微风渐渐，吹起她灰色的长袍，看着竟有些天外之人的仙人。

“姐姐，我要见亦涵。”只有在静安师太面前，太后才会改口自称“我”。

听着这一句“姐姐”，柳仙音看向了太后，太后的眼神不似平日里的威严或温怒，那是一种依赖和怀念，她忽然想起这两人的一段前事后果。

太后本来是先帝身边的一位宠妃，先帝赐名为“华妃”，而静安师太，原本也是先帝的一宠妃，在宫中和太后逐渐相识相知，甚至太后将她心中另有其人的事情都告诉了静安师太。两人在宫中倒也是相依为命，怡然自得。

然而好景不长，虽然两人无心于权贵，但后来事情突变，太后心仪之人遭到暗害，静安师太也遭人陷害，后与先帝产生了间隙。虽然先帝最后还是原谅了她，然而师太却也看破了红尘，最后只愿出家归入佛门。

太后急切地望着静安师太，希望还能用这一句姐姐唤起对方的一丝人间的俗情。

她还能记起从前，静安师太被皇帝驱逐在了佛堂，一人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她看尽了世间的繁华，也尝遍了人间的辛酸，最终还是得不到一人心，她淡了也倦了。

“姐姐，你果真要从此遁入佛门吗？姐姐连妹妹我也不要了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年轻的华妃收到了已经被皇上驱逐在外一年了的姐姐的书信。

信中姐姐居然说了自己最终要出家的愿望，于是她也不顾自己被先帝冷落，不顾自身的安危快马加鞭去了郊外的一处佛寺寻她。

她只记得当时姐姐所说。几个月不见，姐姐的脸色似乎又憔悴了不少，然而，脸上却是高兴的。

她说：“华容，你莫要为我伤心，人各有天命，我便是归入尘土的人罢了，不过，华容，你要听我一声劝，莫要恨……莫要恨……”

莫要恨……她便是靠着这个恨，才能走到至今太后之位的。那陷害她们两人的人，无论是谁，她都要揪出来！

往事如烟，柳仙音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妃子罢了。往事真相她也不得而知。

而如今，成为太后的已经是富贵缠身，归入佛门的人也心如止水，死去的也永远不会再回来，此前听着这些故事，如今柳仙音望向太后的眼神里，总不免多了一层复杂。

这样的一个女人，不过也是为了心中某一处柔软的所想。何人不是呢？

“太后，请随我来吧。”静安师太在阶梯的尽头，伸出了一只手，平掌指向佛堂的内部，引领太后向前去。

“仙音，你且随其他尼姑去一旁的厢房等候吧。”太后这样说道，便随了师太去了。

太后被师太领入了佛堂，佛门内供奉着的是释迦牟尼的佛像，佛前是香台，燃烧着的神香飘出了佛堂独有的味道，能让人心情平静。

“姐姐，您要帮我……”太后还没有说完，师太便开始在一旁先诵着佛经。太后不忍打断，便在一旁等候。

等到师太诵完佛经之后，她转身望向了太后，太后不禁一惊，那眼神虽然不能说冷漠，然是一种平等众生的眼色。

她站起了身子对太后说：“太后，静安在俗世中，与你有过一段情缘，只愿还能当得上你的这一声姐姐的称呼，因此，此处永远欢迎太后的到来，也是太后的永远的庇护所，避风塘。”

静安师太每说完一段话，又开始对佛像行一次礼，然后继续说道：“今日我在佛祖的面前，便是要强调佛祖的使命，太后。您莫要在说帮与不帮的事情了。”

太后这下子倒是明白了，此前她不是没有请求过静安的帮助，然而却也都让她巧妙地躲开了，今日，这是要和自己说清楚，她是不参与世俗了。

“姐姐，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放手的。”太后并不甘心，她不怪罪于姐姐，多年来的权力和纷争，她只羡慕她，但也不会效仿她的这般懦弱和潇洒。

静安师太叹息了一声，便离去了。最后留了一句话：“慕公子在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回来的，太后安心等待就好。”

太后望着眼前高高在上，永远是慈眉善目，低垂着眼睛望着来求拜的众人的佛祖，她既生畏也无畏，奋斗许多年，或许佛祖还应该欠她一个回答？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外面便传来一丝声响，太后听见了外头有人向王爷请安的声音。

太后一直在佛堂里跪着，身后的红木门被人推开，已经夕阳了，橘红的阳光射入佛门，把来人映照的如同另一个神祗。

“母后，我回来了。”

或许在她的心中，她的神，她的佛，是眼前她的儿。